叶赛宁(1895—1925)用短暂生命献给世界许多绝美诗篇。他三次结婚,先后同多位女子产生恋情,这些都在作品中留下烙印。关于诗人的婚恋,我国学界早有关注。本文依据俄国新出版的专著再作些补充。
1912年,叶赛宁从家乡中学毕业。在莫斯科肉店打工的父亲给他在东家的账房找了份差事,他便来到莫斯科。莫斯科多美好,而肉店账房却毫无诗意。不久他到书店任职,1913年进入瑟京印刷厂当校对员。
有了稳定收入,叶赛宁买来考究服装,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再加上他的金色卷发和蓝色眼睛,十分引人注目,同事们叫他“小天使”。他很快就同年轻秀美的校对员安娜·伊兹里亚德诺娃成为情侣。俩人租了间小屋,开始同居生活。在那段甜蜜的日子里,一行行欢畅诗句从他笔端流出:
睡眼惺忪的小白桦绽放笑颜,
梳理着柔软如丝的发辫。
……
篱笆旁荨麻长得茂密,
用色彩缤纷的珠母打扮自己,
淘气地点头低声私语:
“早晨好啊,早安!” (《早安》)
1914年1月,叶赛宁的诗第一次被印成铅字:《白桦》发表了。他将3卢布稿费买了礼物给父亲送去,以证明他的写作也有回报,并非如父亲所言是“没用的小诗”。接着,他的作品陆续见诸莫斯科报端。
叶赛宁有了小家庭却不会过日子,钱都用来买书报杂志。安娜怀孕了,但他根本不考虑未来的家庭生活。夏天,他辞职到克里米亚,一个月后想回来但没钱买车票,安娜不得不去找他父亲为他要来路费。
回到莫斯科,叶赛宁只好仍到印刷厂上班。但干了两个月又不干了,因为他需要用全部时间来写诗。他是为诗而生的,正如高尔基所说,叶赛宁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大自然专为写诗“而创造的一个器官”。
1915年1月,儿子尤里降生。他望着婴儿喃喃说:“我也当爸爸啦!”
初春,叶赛宁带着自己的作品到彼得堡拜见心中偶像勃洛克。那些散发着泥土芳香的诗歌震惊了大诗人。在勃洛克的推荐下,20岁的叶赛宁成为京城诗坛一颗耀眼的新星。
同安娜的爱情对他是个温馨而短暂的梦——他很快就忘了她和尤里。而对安娜来说,这段爱情生活是萦绕她终生的甜美回忆。
1917年5月,叶赛宁到《人民事业报》报社办事,结识了打字秘书季娜·拉伊赫,立即被这位具有古典美、充满女性柔情的姑娘所迷住。8月,叶赛宁邀拉伊赫和另外两个朋友外出旅行。在返程火车上,他对拉伊赫说;“希望您做我的妻子!”拉伊赫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答应马上结婚。四人在途中的一个县城下了车,他们身上已没多少钱。拉伊赫给家里发电报:“我将结婚,请寄100卢布。”她的父母马上汇钱来。这对恋人准备在县城的教堂举行婚礼,买了订婚戒指和结婚礼服,钱就花光了,连新郎送新娘的花束都没钱买了。但这没难倒叶赛宁,在去教堂的路上他采撷了一束野花。
新婚夫妇到奥廖尔市探望新娘的父母。其中一个朋友也跟着去了。拉伊赫的父亲看见与女儿同来的两个年轻人,一个身材高大,深色头发,另外那个则是一头金色卷发的俊美少年。父亲认定自己的女婿是那深发男子。可是在晚宴后,拉伊赫把娃娃脸的小伙子带进了新房。父亲恍然大悟:原来那满面稚气的毛孩子才是季娜的新郎!
1918年3月,首都迁到莫斯科。拉伊赫随政府机关去了莫斯科,叶赛宁也来到新首都。当时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他们仍精神饱满地工作。夏天,女儿达吉亚娜诞生。这个小生命在母腹中就没得到足够营养,出生后十分孱弱。拉伊赫把女儿留在父母家,因那里生活条件比莫斯科略微好些。为了孩子,她调到奥廖尔州工作,撇下叶赛宁在莫斯科。两地分居影响了年轻夫妇的感情。
不久,拉伊赫带着达吉亚娜回到莫斯科。小女儿不愿亲近陌生的父亲,叶赛宁生气了,认为这是拉伊赫的“阴谋”。夫妻之间的争吵、恼怒与日俱增。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叶赛宁的任性使得裂痕越来越深。而且他的新交、诗人马里延戈夫极力挑唆叶赛宁夫妻吵架,引诱他离家外出,还常在他耳边灌输什么“诗人不该结婚”、“诗人应是自由的人”之类的话。
随着革命形势的深入发展,叶赛宁的思想同现实产生了尖锐矛盾。他陷入痛苦中,开始酗酒,甚至打架斗殴,在家对妻子女儿也很粗暴。拉伊赫不堪忍受,把女儿送回父母家后自己也离开了叶赛宁,虽然此时她已快临产。
1921年3月,拉伊赫在莫斯科慈善机构“母子之家”生下儿子康斯坦丁。而叶赛宁根本不管妻子,也不知道儿子的出生。康斯坦丁出世的第三天,他同马里延戈夫外出旅游了。拉伊赫带着婴儿在“母子之家”度过艰难岁月。一次康斯坦丁患病,拉伊赫抱着孩子,拿着一张疗养证,乘货车走了一个月才抵达北高加索的疗养地。孩子终于痊愈,而母亲的身体和精神都被拖垮了。
拉伊赫听从医生建议——“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把一双儿女托付给父母,自己于1921年秋进入戏剧家梅耶荷德领导的艺术学校,从此献身戏剧。10月,她同叶赛宁办理了离婚手续。
1922年,拉伊赫与梅耶荷德结为伉俪,她得到了巨大而专注的爱。不久她将两个孩子接到莫斯科,梅耶荷德待达吉亚娜姐弟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女。叶赛宁看见梅耶荷德家生活得那么幸福,想到自己珍贵的一切已永远失去,便悔恨交加。他在抒情诗《母亲的来信》中借母亲之口数落自己:
你把孩子不知丢到了哪里,
将自己的妻子
也随随便便让别人娶去。
叶赛宁的抒情诗《给一位女子的信》是献给拉伊赫的。由于思念儿女,他常到梅耶荷德家。他也常到剧院观看由梅耶荷德导演、拉伊赫担任女主角的话剧演出。他同梅耶荷德夫妇始终保持友好关系。1925年,叶赛宁之死给拉伊赫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在叶赛宁灵柩旁,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失声痛哭……
再谈谈安娜母子后来的命运。1918年,叶赛宁和拉伊赫迁居莫斯科。安娜虽能见到叶赛宁,但他已有妻室儿女,旧梦不能重温。她从未谴责过叶赛宁一个字,他在她心中永远是珍贵的。 “他那么纯洁,那么明朗。他的心灵是美好的——还未被触伤,里里外外都闪着光。”这是安娜回忆在她一生最幸福时光中的叶赛宁。
过了若干年,一个偶然机会安娜结识了拉伊赫,此时拉伊赫已同叶赛宁离婚。那天,安娜携尤里到花园散步,正巧拉伊赫的保姆也领着两个孩子到花园。三个小孩在一起玩耍、嬉戏,两个大人坐在长椅上聊天。当安娜得知他俩是叶赛宁的孩子时,又惊又喜。她让尤里同达吉亚娜、康斯坦丁以兄妹和兄弟相称。以后安娜专程去拜访拉伊赫,两人成为知心朋友,尤里和同父异母的弟妹也相处得非常亲密。
安娜和叶赛宁最后一次见面是1925年12月23日。叶赛宁来告诉她自己马上动身去列宁格勒。安娜吃惊地问:“为什么走得这样急?”
“我要悄悄离开这里,自我感觉很不好,大概快要死啦……”他深情望着已经11岁、长得很俊美的尤里,请求安娜不要溺爱孩子,要好好教育他、保护他。
12月28日,从列宁格勒传来叶赛宁的死讯。
叶赛宁来同安娜母子告别时,落下一盒高级香烟,安娜一直将它珍藏。过了许多年,香烟已变干,她才让尤里和康斯坦丁兄弟俩将烟吸完,那个烟盒便作为传家宝。诗人死后,安娜的唯一精神寄托就是儿子。她遵照叶赛宁的请求,对尤里爱护备至,将全部心血倾注在他身上。
20世纪30年代后期的“大清洗”中,拉伊赫与梅耶荷德双双遇难,撇下了两个孤儿。安娜以慈母之心对待这双小姐弟。尤里于1937年应征入伍,不久因涉嫌谋杀斯大林被枪决,年仅22岁。人们不忍心将这个消息告诉安娜,所以她始终在等待儿子归来,等了将近十年,直到1946年逝世。
由于安娜与叶赛宁未正式结婚,一直不被承认为诗人之妻。如今俄国国家文学博物馆提供资料认定她是叶赛宁的妻子。同叶赛宁后来的三位妻子拉伊赫、邓肯、托尔斯泰娅(托尔斯泰孙女)相比,安娜显得默默无闻。但她曾激发诗人早期的创作灵感,并将自己的青春乃至一生都献给了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