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网络图书馆的死亡

    2月22日，身高两米、体重260斤的德国大胖子金道康（Kim Dotcom）走出了新西兰奥克兰北索尔区法院的大楼。法官没有如美国所愿，对他继续羁押，而是批准了其保释请求，判令他回家坐监，但不准使用互联网和直升机。

    金道康1月20日的被捕及其控制的文件分享网站Megaupload的关闭，直接导致了一系列类似网站近期大幅度缩减服务。

    2月15日，提供电子书分享的著名网站Library.nu亦告关闭，一同消失的，还有其关联网站、提供文件存储服务的ifile.it。

    Library.nu立意建立一个“互联网图书馆”，已收纳40余万种电子书，供注册用户免费下载。据估计，其运营者通过广告、捐助和销售高权限账号所得到的收入达800万美元。

    无论是Megaupload，还是Library.nu，都被义正辞严地称为盗版渊薮。指控前者的主要是好莱坞的电影公司，对后者的围剿则主要来自出版商。

    美、英、德、荷多家学术图书出版巨头合组联盟，向慕尼黑一家法院申请禁令。迫于压力，Library.nu和ifile.it宣布了突然死亡。

    结盟的17家大出版商包括剑桥大学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爱思唯尔、培生、麦克米兰、约翰威利、麦格劳希尔、斯普林格和哈泼柯林斯等，并与德国出版商与书商协会，以及国际出版商协会协调行动。

    “今天，国际出版业已经表明，将继续坚持反对有组织的版权犯罪。”国际出版商协会总干事延斯·巴梅尔2月15日表示，“我们将不会容忍吃白食者通过剥夺作者和出版商应得的报酬来得利。在迈向一个更透明、更诚实和更公平的互联网数字内容贸易的过程中，这是重要的一步。”

    德国出版商与书商协会首席执行官亚历山大·斯基皮斯也说，Library.nu一案表明，“系统性的版权侵犯已经发展成了一门高度犯罪化和有利可图的生意。”

    无论如何，Library.nu只有800万美元的营业额，尚不能与财源滚滚的Megaupload等量齐观。金道康已经成为亿万富翁，过着挥金如土、穷奢极欲的生活。他用3000万美元的租金，享受着全新西兰最昂贵的私宅，户外安放着坦克模型，宅内电影院、会议室和举世闻名的电玩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坚固的紧急避难所。当天，70位新西兰特警攻入金宅，捣破避难所的钢门，方使金道康归案。

    在社交网络上，金道康被抓没有引起太多的同情，一个原因是大胖子如同金美美，太爱炫富，常见他晒豪车、晒飞机、晒机枪，晒泳装美女的照片，十足暴发户的形象。另一个原因是，Megaupload的替代服务众多，即便此类上传-下载的分享模式皆被剿灭，用户仍可退回P2P等传统方式。

    Library.nu却激起了广泛的同情。对支持者来说，它几乎是不可替代的。没有哪个网站像它那样，提供了数量如此众多，分类如此清晰，介绍如此详尽，质量如此之高，获取如此便利的图书资源。许多人悲愤地表示，Library.nu的关闭如同又一次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焚毁。

    与Megaupload个性张扬的老板不同，从法律上确认Library.nu经营者的身份及其与ifile.it的关联并不容易。为出版商进行调查的德国律师行表示，Library.nu的域名属于南太平洋的小岛纽埃，服务器却位于乌克兰，其所有者的注册地址则在爱尔兰。最终，还是Library.nu页面上的“捐助”按钮暴露了其经营者的身份：网络支付公司PayPal给付费读者提供了一张收据，上面清楚地标明了收款人的真实姓名：菲德尔·努涅斯和伊琳娜·伊万诺娃，这些信息与爱尔兰注册机构出示的ifile.it所有人完全相符。慕尼黑的法庭接受了上述证据，Library.nu利用ifile.it存储并提供侵权文件的事实得以成立。

    但是在网络论坛上，Library.nu被不少人视为反抗资本家知识垄断、推动文化启蒙的英雄。首先，它完全作为一个网络图书馆而存在，从未像其他的下载网站那样，提供影视剧、电子游戏、软件或色情影片等娱乐产品；其次，它收纳的电子书并非以近期畅销书为主，而多为过往的学术著作、期刊和昂贵的教材，该网站用户也多为研究人员和学生。这些人认为，尽管在多数情况下，Library.nu及其用户的分享行为明显是不合法的，但是，对它的打击无疑阻碍了知识的广泛传播和有正当目的的使用。

    资本主义的出版制度已广受非议。一个最新的例证是，本月早些时候，七千多位学者联署了一份呼吁书，号召全世界的知识人联合起来，抵制跨国学术出版巨头。

    呼吁书题为“知识的代价”，并特设网站thecostofknowledge.com，接受各国学者的签名。2月27日凌晨，读书报记者看到，联署者已经达到7382人，许多人来自牛津、剑桥、哈佛和耶鲁等著名学府，内有数位菲尔兹奖得主，如华裔澳大利亚数学家、洛杉矶加州大学终身教授陶哲轩。

    呼吁书指出，英荷出版集团爱思唯尔出版的学术期刊不仅价格“过于高昂”，而且其捆绑销售政策加重了图书馆的负担，迫使它们支付高价，订阅“许多不想要、或完全没有用”的一揽子期刊。

    “本人不仅从此不再和爱思唯尔的期刊发生任何联系，而且还要公开地大声呼吁。”剑桥大学教授、菲尔兹奖得主蒂摩西·高尔斯在其blog上写道，“我绝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但是我们的同道越多，它就会越被公众所接受。”

    学者们同时将爱思唯尔形容为“科学之敌”，批评该集团大力推动严厉的反盗版立法，试图“限制自由的知识交流”。

    爱思唯尔逐一反驳了学者们的指责，称该集团的期刊订价已在行业平均价格之下，但表示有意与签名学者展开沟通。

    1月18日，Google、维基百科等网站已经用黑屏等方式，公开抗议了反盗版法。当时还在运营的Library.nu也曾响应号召，停工一天。

    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它就永远地停工了。

    本报记者  王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