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互动——“中国文化的特质与价值”

    2011年6月2日至7月12日徐海荣在伯克利大学赫斯特纪念馆讲授“中国文化的特质与价值”。课程期间，课堂反响热烈，互动不断，以下我们将部分问答整理出来以飨读者。

    问：徐教授，您为什么要来伯克利开设“中国文化的特质与价值”的系列课程，用意、目的在哪里？

    答：中国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是世界历史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通过这一系列课程的开设，旨在让受众能对中国文化有一个系列的、基础性的、正面的了解，使他们有开放的心胸来了解中国文化的价值观。我认为，唯有不偏执于一国的传统，博采众家文化之长，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精彩。

    问：为什么中国是一党制，美国是多党制？是中国的制度好，还是美国的制度好？

    答：您提的问题并不新鲜，世界上至少争论了50年，每个国家有着不同的历史和文化，不同的历史和文化决定了自己所在国家的政治体制。这一点我的上半堂课已经做了深入的分析，就不再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了。至于您问“是美国的多党制好，还是中国的一党制好”，这个问题要问您自己。因为人民有选择的权利，不论哪种体制，我认为关键是要看是否有利于推动社会的前进与发展，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

    问：请问教授，如果中国的企业，有100个员工，这100个员工都能当上老板吗？

    答：每个员工是否能当上老板，我想这是一个现代企业制度需要研究的问题。如果我是个老板，就会这样做，和员工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既然员工也是老板了，和公司之间就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了，就会对自己的企业或公司承担建设与发展的责任，也就不会对企业三心二意了。美国企业中的员工是否100%能当上老板，我看不见得，因为每个企业都会有自己的实际情况。

    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企业开始步入了市场经济的轨道，有许多企业纷纷上市。这样的企业如果有一万个人购买他们的股票，我想这个企业应该有一万个老板，因为他们都是所有权者，这是市场的法则决定的。

    问：中国的企业是不是都有工会，如果没有，怎样来保证工人的权力？

    答：自从新中国建立以来，政府一直都重视工会的建设，从县市级政府到中央政府都设立了工会组织，基层的国有企业、集体企业无一例外。沃尔玛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不是不愿意成立工会组织吗？在中国政府有关部门的要求下，才最终成立了工会。

    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个体私营经济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如何建立保障这些企业中的工人权益的工会制度，目前还存在不足。为此，政府又建立了劳动仲裁机构，员工利益一旦受损，员工可以告老板，由政府的仲裁部门裁决后监督执行。

    问：您在课堂上讲，像沃尔玛、家乐福这样的世界名企也在中国做了价格欺诈等一些不好的事情，请问是受中国企业文化的影响吗？

    答：您说的不够确切。这个问题已经超越了企业文化的范畴，这是一种违法行径。说明一个企业管理制度稍不到位，或者不严，就会有人钻空子，好人也会变坏；如果制度到位，执行严格，坏人也难以做坏事。

    问：听了您的课后我才知道，多子多福是中国人的传统理念，为什么你们的政府还要实行“计划生育”的政策呢？

    答：多子多福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的一个传统观念，也是旧中国缺乏社会保障体系的背景下“养儿防老”的一项切实措施。中国为什么会占有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呢?这与中国人的传统思维有关。新中国成立后，时代变了，社会保障体系逐渐改观，政府推行计划生育，利国利民，因为中国人口众多，财力有限，资源有限，不仅中国不堪重负，而且地球也会不堪重负。我认为中国实行计划生育，这是中国勇于承担世界责任的一个表现。

    问：教授，谦虚、节制是君子的品质，为什么您们很多中国人会浮夸、大吃大喝，挥霍无度？

    答：君子是中国人一生追求的终极目标，而您所说的浮夸、大吃大喝、挥霍无度只是满足了一些人的面子需要，并非君子所为。我们期许的君子之风，是要对这个国家、社会乃至世界要有责任感，并为之做出奉献的高尚之人。

    问：您在课中只讲“孝子”，为什么没有“孝女”呢?难道女性没有作用吗？

    答：“孝子”是一个泛意，当然也包括“孝女”。东汉神话传说中的曹娥救父，讲的就是“孝女”的故事。中国妇女的地位不低于男人，就一个家庭而言，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多数还是太太说了算。就一个国家而言，唐朝历史上还出现过武则天女皇帝。清朝的慈禧，名义上虽然不是皇帝，但实际上垂帘听政，你说中国女性的地位与作用大不大？

    问：中国人请客吃饭应由谁来买单，为什么老是抢着付钱？

    答：中国人好客，故也有好客民族之称。一般来讲，谁请客，谁就得付钱。但出于对请客者的尊敬，被请者往往也会抢着付钱，以不失自己对朋友的面子，这是中国人为人处事的一种德行，也叫做够朋友、讲义气，难道有错吗？

    问：教授，中国是我非常向往的一个国家，我的梦想是当一名驻中国的外交官，您能告诉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呢？

    答：首先我祝愿您的梦想能成真，而且也相信如果您当上了外交官，您一定会很出色。但同时我也希望，您一定要多学习一点中国文化，因为不懂得中国文化，你就不会真正了解中国人，不了解中国人，您怎么能做好驻中国的外交官呢？如果你现在就想去中国体验生活，我可以给您提供帮助。

    问：中国很注重操办婚事与丧事，此时他们所穿衣服的颜色有什么区别？另外，官员与老百姓在穿衣的颜色上一样吗？

    答：您所讲的婚事和丧事，我们中国人习惯上称为“红白事”。所谓红为喜，就是嫁娶；白则是死了人，谓之丧。办喜事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均要穿红颜色的衣服，寓意吉祥，喜气洋洋。而办丧事要披麻戴孝，穿白颜色的衣服，以示悲痛、哀悼。如今时代不同了，婚丧所穿戴的服饰已经突破了红或白的传统界限，中西合壁，讲究端庄得体。

    中国曾经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君主与百姓之间有天壤之别，皇帝的黄马褂，老百姓敢穿上身吗？当然不敢，那是要杀头掉脑袋的。而现代的中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国家领导人穿戴的任何颜色或款式的服饰，你认为好看或喜欢，不管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都可以购置穿戴。

    问：在商务场合，教授你认为在穿戴方面应该如何讲究？

    答：每个国家都有着不同的服饰穿戴传统，每个企业都有着他自己的企业文化，不应一概而论。我认为穿着不仅要端庄大方，且有文化气息，更应符合时尚的潮流。

    问：中国古董的雕刻技术很精湛、很好看，但不知是谁雕的？中国的书画，我们很难看懂，但书画家却很出名，这是为什么？

    答：中国古代有一句话叫做“技进乎道”，意思是说，技术一定要升到“道”的层面，才是可贵的，说明中国古代的人重人文，轻技艺，工匠是不会出名的。比如说，中国宋代的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被称为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但正史上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只有在沈括的《梦溪笔谈》笔记体一书中才记录了他的事迹，仅仅只有几百字。但毕昇还是幸运的，中国的其他三大发明，火药、造纸、指南针究竟是谁所为，不得而知。所以更不要谈坟墓中出土的这些古董的制作工匠了。

    问：中国的文物拍卖，会有哪些人来买？为什么会产生收藏的热潮，原因又是什么？

    答：中国的文物，是中国的历史与文化的象征，这些文物，遍布世界各地。购买者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国家财政提供资金和经费的博物馆；二是企业；三是个人。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收藏的热潮，是因为中国的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收藏者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出于对国家历史文化的责任感；二是增值保值；三是满足收藏者的精神需求。

    问：中国的很多城市，没有人居住，似乎不可想像，简直像一座魔鬼城，您说是吗？

    答：我首先要纠正您的说法。中国有14亿人口，民有所居是中国人生活当中的头等大事，中国人还不至于富到建一座空城闲置着。准确地说，应该是在许多城市中有一些没人居住的房子。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原因之一是中国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富裕起来了，他们把手头上积攒起来的钱用于房产投资，成为了闲置的投资房。原因之二是中国的中产阶级一般均拥有二套住房，他们讲究生活品质，会视季节的变化择地而居，所以另一套房的居住频率就很小。原因之三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市场化，经营者各地来回奔波，原来均选择租宾馆住，现在他们成本核算的意识不断增强，普遍认为，租房还不如买房，一则会给经营生活带来更大的便利，二则也可作经营性的长远投资。除了出差会去居住外，大多数的时间会铁将军把门。这就造成了您所讲的这种“魔鬼”现象，或者说是到目前也难以说得清楚而现象十分复杂且又尚难定论的“魔鬼”问题。

    近年来，中国政府加大了对这种投资买房的调控政策，比如我们杭州就实施了房屋限购令的规定，以平衡刚性需求与投资需求的关系。

    问：教授，你在课堂上讲的奈良唐招提寺，是根据中国五台山佛光寺建造的吗？

    答：是这样。如果不信，您可以到日本的奈良和中国的五台山去看看，不就可以清楚明白了吗？2009年6月，中国的五台山作为文化景观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梁思成先生是我们中国著名的建筑专家和建筑教育家。他深知奈良这座古城的价值，据他考证，唐招提寺是中国唐代的鉴真大师东渡日本后主持设计的，所以是完全仿造中国五台山佛光寺建造的。

    问：中国的一个村庄，是否只有一个宗族，宗族治理的功能还存在吗？

    答：中国古代的村庄一般以宗族为单位而设立命名，比如说这是陈家庄或李家庄，陈家庄全是陈氏家族成员组成，而李家族就只是李氏家族成员组成。但是现代的村庄的结构体系就不一样了，随着历史上的战乱、自然灾害的迁徙，或是因婚嫁而结缘的投亲靠友，陈家庄就不再只是姓陈的，也有姓王的、姓张的、姓钱的等等，随之而不断融合，逐步形成一个以各宗族参选的一个村长治理结构。这就是我们当今中国社会所推崇的民选村长。

    问：教授，随着中国城市化建设热潮扩大，中国的乡村就会减少，有的甚至说是没有了，这些村民怎么办，他们会有保障吗？

    答：您所提的这个问题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所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城市扩大了，当然乡村变小了，有的甚至没有了，一些村民们也就丧失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这些土地。这些乡村城镇化后，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国家规定，农保田总量不得减少，确保18亿亩农保田，这是一条红线。怎么办？有的开荒还田，有的调剂临近省市的用地指标。对一些已拆迁的村民政府实施补偿政策：一是建造大批农居房安置，村民们得到的这些农居房的面积往往大大超过城市居民的住房面积的几倍，村民们又将这些多余住房面积出租给外来的打工者，以收租吃饭；二是政府给予这些上了年纪的拆迁村民实行了最低的生活保障线的养老制度；三是组织安排一些年轻村民实行就业，所以他们会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