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30年来,小小说这种新的文学样式,能以星火燎原之势迅猛发展,虽然有其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和社会基础,但在她初始的萌芽、发轫以及文体特征尚未完善成型时期,一大批有远见有责任感的著名评论家、作家的热情呼吁和参与创作,的确起到了倡导和示范作用。小小说能从其他精短文学体裁和民间文化中汲取营养,营造抒情氛围和象征意蕴,在尺幅之内反映大千世界本质变化的端倪,体现思辨力量,小小说写作之于名家高手,同样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都曾创作出脍炙人口的优秀篇章。
冯骥才之于新时期的中国小小说,亦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曾经创办过《口袋小说》(小小说)杂志。20多年来,他创作过大量精短的小小说,其中两组十余篇的“市井人物”,把笔记体小小说推向极致,脍炙人口的《苏七块》、《巧盗》、《大回》等已被公认为经典,其思想性、艺术性、故事性和智慧含量融合得精妙绝伦。据作者讲,这是难以为继的一种写法,太过呕心沥血,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不再轻易续写。
作为《小小说选刊》创刊伊始的顾问,冯骥才先生数年间,一直以嘉许的目光给予关注和支持,多次给刊物题词勉励,并且数度参加郑州举办的小小说活动。在繁忙的写作、绘画间隙,在奔走于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公益事业之余,冯骥才先生曾四次为小小说丛书和选本作序。断言“小小说不小”,呼吁“请点亮这些星星”。他认为,小小说已经创造出一种文化奇迹,而民间文学生机勃发,正是一个国家民族复兴的文化“基础工程”和“希望工程”,值得大书特书。他说,小小说是以故事见长的,但小小说不是故事。要想区别于故事,一半还要靠文本和文学上的审美,艺术的空间都是留给个性的。小小说是独立的、艺术的、有尊严的存在。珍珠虽小,亦是珍宝。若干年来,小小说长期在民间或者在文坛主流的夹缝中生存,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固守的顽强品质,经过30年的社会孕育和人为努力,一种与时代发展同步的新文体,毕竟从发轫、生长到兴盛,扎扎实实地走出了它漫长而独特的“长征”之路,才长成今天的模样。
冯骥才先生说:“小小说凭什么能成为一个独立的文体?它在审美上有怎样的规律?一是小中见大。就小小说的思想艺术而言,虽然篇幅不长,却总要有一个很深刻的思想,或博大,或深远。二是巧思。不仅仅是指巧妙的结构,而且指小说中作者的思考,如何把小说写得绝妙、好看,从中显示作家的智慧。三是有一个意外的结尾。交给读者想象的空间有多大,小小说的创作空间就有多大。四是细节。这是小小说的血肉,没有‘自己发现的细节’,小小说的价值就少了许多。五是惜墨如金。要像唐代散文、绝句,尽量用最少的字表达丰富的意思。中国的小说大厦,是靠四个柱子支撑起来的,一个是长篇的柱子,一个是中篇的柱子,一个是短篇的柱子,一个就是小小说的柱子。”作为我国新时期文坛的实力派作家,冯骥才的小小说写作为小小说这种新兴文体注入了极大的活力。他的现代笔记体小小说作品,具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犹如一幅幅精雕细刻的民俗画,多为广大读者津津乐道,堪称当代小小说名篇,用“言近旨远,大义微言”来形容是毫不过分的。他的系列小小说《俗世奇人》实属绝品,把小小说这种新兴文体的优势开掘得淋漓尽致。《刷子李》、《张大力》、《好嘴杨巴》、《酒婆》等,具有引人入胜的可读性,往往给读者带来阅读惊喜。
冯骥才小小说刻画人物非常成功,其笔下人物一半是旧天津的三教九流,一半是当代生活中的人。无论写今述古,皆娓娓道来,纤毫毕现,一人一个性,无脸谱化之形,无概念化之嫌,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作者的语言自成风格:平白朴实中流露出真切的生活感受和哲理。其驾驭小小说文字的功力圆融老到,不做作、不卖弄,活灵活现,妙趣盎然。《捅马蜂窝》写的是少小时由于好奇心作祟,被马蜂蜇后就索性将马蜂窝端掉的忏悔心理。这种思考具有普遍意义。马蜂虽有蜇人本能但只是被侵犯时才会孤注一掷,平时,尽管它盘旋于树丫屋檐,嗡嘤结伴,依然不失为一处金色风景。作家在该文结尾时说:“我不由暗暗告诉自己,再不做一件伤害旁人的事。”掩卷思忖,我们在建设和谐社会的过程中,刚刚把“生态文明”摆放在重要议事日程,显然是在付出了惨痛教训之后才有的觉悟。每位写作者的人格,无不从文章中传导出来。读冯氏的作品,联想到作者夜以继日地为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奔波呼吁,不能不产生出钦佩之情。
2007年5月,在第二届中国郑州小小说节上,冯骥才先生与王蒙、吴泰昌、南丁等人,共同荣获“小小说事业终身荣誉奖”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