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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11月23日 星期三

    这座小城因修道院而兴,宗教氛围厚重,除游客外,来此朝圣的善男信女更多。在莫斯科时我便注意到,今日俄罗斯不少民众的宗教信仰很虔诚,每日上班前都要先入教堂“报个到”。对这个民族来说,似乎不是精神上的创新和引入,而是传统的复苏。

    修道院之城——谢尔盖耶夫

    沈 坚 文/摄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11月23日   20 版)
    圣徒谢耳盖塑像
    谢尔盖耶夫修道院圣水亭

        我喜好音乐,收藏的光碟中有一盘难得的俄罗斯东正教颂歌集,是那年参观谢尔盖耶夫修道院时获赠的。由谢尔盖耶夫圣三一修道院和莫斯科神学院的唱诗班联袂录制的无伴奏多声部宗教合唱,徐缓庄重,高亢悠远,且诉且歌,撩人心弦,展现着一种独特的东正教文化之韵。闻其声而若见其人:个个黑色袈裟垂地的歌者,头戴高冠,面留髯须,那清一色与生俱来、加之后天训练有素的男高音和中音,在教堂钟声的引领下释出,背景中浮动着色彩斑斓的教堂屋顶和风中摇曳的白桦林……歌声中仿佛还透现出某些后来我们所熟知的俄罗斯英雄主义合唱曲的元素。

        每当我听这盘圣歌时,脑中就会再现漫步谢尔盖耶夫的那一幕。

        一

        这是座地处莫斯科以北75公里的小城,开车一个小时即达。小城原即得名于当地著名的中世纪东正教修道院,苏联时期盛行城市改名风,一度易为扎戈尔斯克(1930),以纪念1919年遭暗杀的一位布尔什维克莫斯科市委书记扎戈尔斯基。20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后,小城才恢复了旧名。

        谢尔盖耶夫圣三一修道院始建于14世纪,500年来一直是俄罗斯东正教最重要的朝圣地,1993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那天从莫斯科出发抵达谢尔盖耶夫较早,修道院尚未开门,所以我们还有富余时间在城内各处转转。

        小城属莫斯科州辖市,面积不大,人口仅十来万,是在原来修道院附近形成的大村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大城市已经难于见到的典型俄式木刻楞民居,却能在谢尔盖耶夫看到,受现代风潮冲击相对小的环境里,文化事象便可多少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一些,这让我回想起了早年在黑龙江畔下乡时就熟悉了的这种房屋建筑,自然觉得十分亲切,陆续拍了些照片。

        行走间,街边一座不知名的小教堂映入眼帘,几乎浑然一片的天蓝底色,衬着白色的窗棂,外墙白色的圣像画框和边饰,格外靓丽。以往未在意,至此次访俄期间,我才蓦然注意到了俄罗斯民族风格建筑的色彩取向,不是朱红、粉红,就是湖绿、天蓝,似多偏好于对比浓烈的,这有点与我们汉民族相似,只是其色彩的选择范围更广泛,着色也更讲求谐调。俄罗斯人那种热烈而又忧郁的民族气质,似正通过这种独特的色彩倾向而有所折射。这不,另一处街头店铺的外墙,则竟全部是粉红色。

        谢尔盖耶夫与几乎每座俄罗斯城市一样,都少不了卫国战争烈士墓或纪念碑。苏联军民在战争期间付出了牺牲2000万人生命的巨大代价,差不多遍及每个苏联家庭与城乡各地,这是永远的民族创伤。作为一个心底深怀历史感的民族,战争终结六十多年来,他们年年岁岁地虔敬怀悼,须臾没有淡忘。谢尔盖耶夫的烈士墓就坐落在城市一条大马路一角的小广场上,黑色大理石墓座前一字排开摆放着十多只花圈,红色大理石祭台上还有十几束鲜花。想来刚祭奠过不久,应在我们访问之前,是6月22日的战争爆发日,还是5月9日的胜利日,抑或本地烈士的哪一个纪念日?牢记历史,怀悼殉难者,是一个现代民族的基本素养与责任,含具永久性意义,那不是忙于赚钱讨生活顾不上或可轻易遗忘的,更非出于什么现实的功利之需。在俄罗斯,对二战及其烈士发自内心的强烈的全民性记忆和追念,是一种普遍现象,在我所到的每一城市,都可见证。

        二

        谢尔盖耶夫圣三一修道院是这座城市的最主要标志,如今已形成一个建筑群落,外面四周围以高大的砖石城墙,极为坚固,墙上留有狭窄的射击孔,在冷兵器时代是足可抵御外来攻击的。其石墙被刷成白色,在夏日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大群飞鸽栖落在正面门楼的墙沿上,密密层层,黑白对比,显得分外抢眼。

        围墙外,有一尊城市守护神的塑像,这就是修道院创立者拉多涅日的谢尔盖(1314—1392)。他潜心修行,1337年在他23岁这一年于此间的一片林间空地中率先建起一座小教堂,从此开始了长期艰苦的隐修生涯,受到人们的尊崇。后来有更多的人加入,在此自愿出家,自建道房,自辟膳食用地,隐修院的规模遂渐增大——从原来单纯的木结构建筑,到1554年开始围筑石墙,17世纪时又进一步将墙体增高至15米。修道院还拥有了大片田产,贮存着大批粮草、武器和弹药。17世纪初俄国留里克王朝绝嗣,发生一连串政治危机,引致波兰出兵干涉。1608年,波军围困谢尔盖耶夫修道院,俄罗斯爱国者在此顽强固守,达16个月,使这里一度成为支撑国家中枢于不堕的有力象征和后盾。谢尔盖耶夫修道院建筑的军事防御功能颇为突出,故有“武备修道院”之称,这跟我们在西欧见过的一些修道院建筑是很不一样的。

        不仅如此,谢尔盖耶夫修道院与俄罗斯国家生活的其他一些重大事件和人物,也常相系。1380年,莫斯科大公季米特里·顿斯科伊为摆脱金帐汗国蒙古人的残酷统治、争取民族统一,在预备展开库利科沃决战的前夕,就专程赶来寻求修士拉多涅日的谢尔盖的宗教祝福,以汲取战胜强敌的精神力量。少年时代的彼得大帝,亲政前命途坎坷,先是躲避宫廷倾轧,后又发生其姐姐索菲亚公主策动的莫斯科近卫军叛乱,曾两度流落至此。1605年,沙皇鲍里斯·戈都诺夫暴病身殁,因当时国中变乱,首都为波兰人所陷,其灵柩无法像以往历任沙皇那样安葬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皇家教堂,于是被偏置在谢尔盖耶夫修道院,存留至今。后来到18世纪中期,修道院又开办了宗教学校,1744年划归俄罗斯东正教会主教公会管辖,遂有“大修道院”之称。1814年,莫斯科神学院迁此,更成为宗教教育和学术研究的中心。在斯大林时期,苏联奉行限制宗教的政策,谢尔盖耶夫修道院与其他许多宗教处所一样,被关闭并一度改作博物馆,修道士大批遣送西伯利亚。卫国战争期间为了动员全民爱国精神,苏联政府才又将它重新开放,恢复原有的宗教功能,并长期作为俄罗斯东正教的行政管理中心。

        三

        直到上午10点钟,圣三一修道院才终于开门接待游客。我们经由圣约翰门楼教堂拱门入内,发现院墙内地方很大,错落着不少建筑,分别建于不同的年代,风格并不统一,却相当壮观。在圣约翰拱门抬首可见绘有圣徒拉多涅日的谢尔盖生平的壁画,尽管拱门建造时间已迟至17世纪晚期,而画风却不失早年东正教圣像画传统,人物枯槁瘦削,没有饱经文艺复兴洗礼后的西欧画作那么看着入眼。

        几座气势恢宏的教堂建筑,是修道院内最富魅力的亮点。圣母升天大教堂有着典型的俄罗斯建筑风貌,五个洋葱头形屋顶,中间最高者镀以金顶,四角环以四个略低的葱头屋顶,鲜丽的天蓝底色中镶饰着些金星纹。这座教堂以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同名教堂(按俄语音译作乌斯宾斯基大教堂)为原型,却比它清一色的金黄顶更富于色彩变化,也更漂亮。圣母升天教堂由沙皇伊凡四世下令建造,据说是弥补他盛怒之下失手打死长子的罪过,以超度亡灵。这在俄国史上是件不小的事,也正因此,伊凡四世死后失掉了一位合适的继位者,大画家列宾即以此题材创作了描绘雷帝杀子场景的著名油画,我却不曾想到这同谢尔盖耶夫的圣母升天大教堂的建造亦相关。该教堂的壁画和圣像屏帏,也十分有名。距此不远的一幢小型建筑,即是那位颇富争议的鲍里斯·戈都诺夫沙皇的墓穴。

        庭院一侧有座不大的圣水礼拜堂,红地白边,精巧雅致。礼拜堂外是圣水亭,六棱圆柱撑起一座穹顶,外形线条流畅圆润,几分像印度凉亭,建在一眼据称颇具魔力的泉水之上。游客至此,无论中俄,纷纷以自带容器接饮几口泉水,也好沾点儿仙气。17世纪初修道院遭波兰人围攻时,正是由此突然涌出清泉,解了守卫者的燃眉之急。

        庭院最东边的是金碧辉煌的圣三一大教堂,盾形的雪白墙体,撑托起连绵的镀金圆拱顶、圆弧顶和葱头状屋顶,高耸着金灿灿的东正教十字架,美不胜收。这种最初来自拜占庭的建筑艺术,植入俄罗斯后不断发生形变与更新,衍生出如此别具一格的样式,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教堂建在圣徒拉多涅日的谢尔盖最初的墓穴之上,因而也就被赋予了特殊的宗教意蕴。大教堂内的圣像画十分名贵,创作者中有活跃在十四、十五世纪之交的俄罗斯画派杰出大师安德烈·鲁布廖夫及其弟子。描绘三位天使坐在桌边细语交谈情景的《三圣图》,是鲁布廖夫最出名的代表作之一,据说便是在谢尔盖耶夫修道院完成的。其原作曾长期留此,不过现已转归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收藏,这里仅代之以一件复制品了。

        小礼拜堂正对面矗立着一座体量修长的五层钟楼,逐级收缩,高达86米,有“俄罗斯最美钟楼”之誉。据说这座建于1741—1769年间的钟楼,内悬42口挂钟,若遇钟声齐鸣,定有一番壮观景象。可惜那日钟楼不开,无缘一饱眼福。看那建筑,湖绿色与白色相间的墙体及边饰,流露出巴洛克建筑风格的高雅气质。一了解,它的设计者果真就是将西欧文艺复兴之风引进俄罗斯并亲自参与了圣彼得堡多处宏伟建筑设计的拉斯特雷利,原籍意大利。只不过这种源自西欧的文化样式,一旦流入俄罗斯,也不免会随之产生某种适应本地人嗜好的变化,以墙面用色看,湖绿、天蓝一类冷色调,在意大利则是难得一见的。

        修道院建筑群还包括彼得大帝曾经居住过的沙皇行宫、杜霍夫斯基降灵教堂等。我们走进降灵教堂的厅堂,一如莫斯科皇家教堂的那种豪奢气派,处处是镀金的雕饰、吊灯、画框、门墙栏杆,绚丽多彩的宗教壁画。只觉得厅堂略显低矮,不像西欧的教堂内部那么高大空旷。不知这是不是因为俄罗斯有着漫长和严酷的寒冬,建筑物的室内保温毕竟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高堂宽殿,虽则排场是大了,而能耗却也够惊人的。

        这座小城因修道院而兴,宗教氛围厚重,除游客外,来此朝圣的善男信女更多。在莫斯科时我便注意到,今日俄罗斯不少民众的宗教信仰很虔诚,每日上班前都要先入教堂“报个到”。对这个民族来说,似乎不是精神上的创新和引入,而是传统的复苏。让人不禁感慨的是,70年的“无神论”教育,看来并没有将民众近千年所接受的根深蒂固的宗教(其实就是一种文化)影响一朝抹除,意识形态自身的规律怕还值得深究。

        谢尔盖耶夫作为一处文化集散地,曾经吸引了许多的文人雅士,俄罗斯文学巨匠果戈里、屠格涅夫来这里度过假,画家列宾在此组织过美术创作活动,歌唱家夏里亚宾创立过小型歌剧院……那就让对这个美好小城的印象,化作一种永久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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