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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10月19日 星期三

    陆涛简历中消失的那段“奋斗”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10月19日   16 版)

        蔡明,一个从拧水拖把起家的国内顶级家居公司博洛尼的CEO,他的创业历程和众多企业家一样充满了太多的艰辛,现在的蔡明不但是家居界最时尚的老板,还是京城顶级私人会所九朝会的老板、马场老板、设计师、热门电视剧《奋斗》主角陆涛的原型等等,一个集众多名头于一身的跨界鬼才。《蔡明7姿16式》是“作家”蔡明的处女作,讲述了他自己的故事,作为生活方式缔造者的生活方式——他对生活方式的寻找,以及寻找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好玩的人与事。

        一次同学聚会,我和石康这对初中死党十多年后重逢。可一见面,我就成了他眼里“靠坑蒙拐骗,有了点儿钱的土包子”。一顿饭吃完,我又变成他笔下陆涛的原型。不过电视上陆涛的奋斗史,远比我的一帆风顺。至少,他还是个富二代。

        几年前,我去参加一次初中同学的聚会。我1981年上的首师大附中,石康是我同班同学。那次聚会时,他是知名作家,我是不知名企业家,但我是开着宝马去的。他文学青年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后来我去清华演讲的时候,嘉宾石康还念叨过这事儿:“同学聚会时,我才知道蔡明做老板了。你知道我们文人虽穷,但特看不起这些臭有钱的。我当时就把蔡明妖魔化了,觉得他不就是靠坑蒙拐骗,成了有点儿钱的土鳖么。”

        我们俩上学时特铁,老一块儿看弗洛伊德、萨特、北岛、舒婷。想着他们曾经在白洋淀,几个人划着船,喝着当地特别便宜的红薯酒,朗诵着气魄非凡的诗句,胸中就不禁春暖花开。

        吃完饭我俩开始侃大山,渐渐就剖开现象看本质,什么宝马就都无所谓了,因为发现对方没怎么变。侃的顺序是倒叙,先聊现在干什么啊?然后是这之前呢?大学毕业后呢?再就到了上学那会儿。说起那时一块儿读朦胧诗,一块儿看萨特、弗洛伊德,觉得仿佛就在眼前。越说越兴奋,站起来就大声朗诵:“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石康借着唱诗的兴头,跟我说他有一个梦想——能聊梦想,说明基本不只拿我当个臭有钱的了——就是建立一个艺术的乌托邦。像50年代的纽约SOHO,一群艺术家坐在那儿的废旧工厂、荒废院子里,一指:这,就是我们的家园。然后开始搬家、创作,作画、做雕塑、做行为艺术、做人。渐渐画廊涌入,然后是秀场、咖啡厅、餐厅,再吸引先锋品牌在里面开设店面,最终形成了一个美丽的艺术乌托邦。不管太阳升起落下,生命都在不停歌唱。

        我一拍大腿:这也是我的梦想啊!

        这个话题,从同学聚会,一直聊到之后再一起吃饭喝酒。最后,石康给我起了个名字:陆涛,把我们所有的梦想和故事,写成了《奋斗》。我这二十年的奋斗,比陆涛要曲折多了。

        1991年,我从北航毕业。专业是自动化。毕业后虽然还是分配进中科院力学所干了一年,但一是心不安分,二是工资太少,总觉得这样下去,生活财务自由的梦想遥不可及。所以,创业吧。

        在现在人看来,改革开放后的十年,是最好的时代。摆一地摊儿,每天赚100块钱——我当时在中科院一月的工资也就100多。但那也是最坏的时代,成功的人活下来了,说那时有胆就能赚钱。他们身后是无数失败了、没发出任何声音的人。在商业环境、理念、方法都几乎从零起步的中国,那就是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时代。

        我没钱,也没人投资,所以必须干启动成本很低的事儿。于是我以发明开始创业。第一个发明是什么呢,现在差不多每家都有,但每个仿造者都没给过我专利使用费——拧水墩布。没错,你家卫生间水桶里蹲着的那个,是我发明的。

        我在长安商场租了一个露天的、没柜台的摊位——进门一平米的空地一块。一把墩布没卖,正规柜台我还租不起。一开始,周围稀稀落落,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吆喝,总还有知识分子的矜持,拉不下面子、扯不开嗓子。举个墩布,半天没人聚过来,心急火燎。站了俩小时,心想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拿什么知识分子架子啊。卖不出货,中午饭钱都没有!一咬牙,看见有人走过来,扛着墩布就上前。

        可一看人,我一下把头低下了。对面是个美女,而且认识!中科院软件所的所花儿,食堂吃饭时还打过招呼,刚鼓起的勇气又被扼杀了。所花儿没注意这扛墩布的小子,依旧前行。

        俩人都快擦肩而过了,不知道是哪根弦忽然不对,还是饥肠辘辘的肚子给我提醒,抑或突然就冒出“我跟她说两句话又能咋地”的倔念头,我咔嚓咔嚓像掰大号齿轮一样抬起自己的脑袋,与她迎面对视,特别阳光地一笑。她还惊讶“这不是蔡明么”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推销了。比手划脚,前言不搭后语,感觉嘴已不受意识控制。但是,她买了我一把拧水墩布。

        事后回想,也许这位前同事,还是有一些同情因素,带着些“你咋来干这个了”的唏嘘念头,买了我的墩布。但终究,这是我第一笔做成的买卖。破冰永远最艰难。卖出第一把墩布,精神大振,中午肉都多吃了几块,之后回到没有柜台的摊位继续吆喝。毕竟,我这个发明是中国第一个不用拧得满手脏水,套杆一转就完了的墩布啊。凭借深入浅出的讲解和几袋胖大海的鼎力协助,那时普通墩布卖2块8,我的拧水墩布卖21块8,但依旧得到逛商场老百姓的青睐。第一天,卖了77把,商场日杂组第一名。

        这件产品当年大卖,火遍京城。我坚持科技发明,去武汉参加全国百货订货会。这次跟在商场一样,没钱租摊位,就带着各种发明:肩扛拧水墩布,脖子套着游泳练习圈(脖子版救生圈,不影响双手划水练习),脚踩两头穿拖鞋(不用从鞋柜里取出来时倒个儿),关公耍大刀一样站在场馆外面吆喝。武汉是知名火炉,一身重装备的我如蒸桑拿。但眼里哪有酷日,全是明媚阳光。

        时间来到1993年,中国经历了改革开放后最大的一次通货膨胀。下半年,畅销产品拧水墩布的原材料涨了一倍。那上半年呢?我盲目乐观,搞了个办公室,像模像样装修一番。而全年,仿造者开始如海浪般汹涌而来。这年我赔了30万。在那个年代给我的压力,类似现在赔30亿。

        年底,朋友约我去看崔健的小型演唱会,工体旁边一个小酒吧。我要了一杯啤酒,听着崔健在台上吼歌。酒没喝,因为你喝完就要再点一杯。我就一直攥着杯子,直到嗓子干得不行,想抿一口的时候,发现冰镇的啤酒已经被捂热了。

        当时脑袋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申请破产?

        就闪了几秒钟。我不能先追求田园牧歌,不行就撒手不干。我必须奋斗,先活下去,才有梦想。

        当时我有另一个专利,做了段时间,还没开始卖。排烟柜,把抽油烟机加个到地的铝合金罩子。这个没推就死,那是死不瞑目。当时我决定搏一把,在《北京晚报》做次半通栏广告。6000块钱一个半通栏,借钱,咬牙做。

        当时的广告语是:“用了油烟机,厨房还有油烟怎么办?科宝排烟柜,帮您排油解难。”

        奇迹发生了。后来十几年,我打多少广告,都再也出现不了那时的盛况。连续三天,办公室电话放下就响。一天一口水没喝,饭不吃,从头接到尾,肾上腺激素以十倍速度分泌,丝毫不觉得累。然后我蹬着三轮,大街小巷当板儿爷送货。真正的第一桶金就这么不期而至了。排烟柜、厨房电器、橱柜,一切顺势而起。我在90年代下海潮中活了下来。

        其实这不是我的,而是时代的奇迹。不管拧水墩布还是排烟柜,都只是初窥门径,但它们满足了这些生活方式剧变的需求,因此得以成功。当代中国仍在停不住的战车上飞驰,随时随地有生活方式的巨大改变,比如博客、微博,比如网上购物。抓住这些改变下激生的需求,就能成就一个时代的成功者。

        排烟柜卖得好,架不住时代已经来到了20世纪末。前有海尔这种航母级大品牌,后有江浙广东无数制造成本低到吓人的小作坊。想在夹缝中求生存,我需要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就是设计。

        1999年,我正在国外学习管理。一个机会,到德国科隆参观家具配件展,那是第一次亲临国外家居设计的展览现场。当时就惊了,觉得国内的所有橱柜、厨房,就是垃圾。展会上意大利的整体橱柜,岛台、通体操作面板、吊柜、各种时尚的线条色彩……一个活在386、486年代的人,坐上时空穿梭机到了2011,抱着IPAD、攥着IPHONE,当时就是这感觉。

        我在这个展会上收集各个摊位的资料,退了回去的机票,坐上火车,杀向意大利,23天的旅程就此开始!

        我找了一个咨询公司,包了一辆车,按收集的厂商资料,一家一家去找他们的店面。咨询公司跟车过来的司机也经常跑各种橱柜展会,有不少资源。我们途中遇上任何标有“Cucina”(意大利文橱柜)的店就停车进去。人家热情,就特诚心地要折页、画册;人家不理,就只能装顾客,买橱柜总要给个介绍吧?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意大利司机跟着我一起跑,感慨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把祖国各个城市逛遍,倒跟一个中国人完成了这项壮举。我则感慨:还好欧洲国家都不大,不然非累死不可啊!就这样,到最后看见Cucina这个词,我反胃得要吐出来(这位司机,在数年后成了我在意大利的合作伙伴。我们再一起逛意大利时,都感慨物是人非)。

        23天后,在回国的机场上,当时不到140斤的我,活像个180斤的胖子。行李已超重,一个塑料袋都塞不进去。不舍得花运费,只能全身上下,西服里、兜里、夹层里,塞满各种书、零配件、画册。晃当着行走在机场,我想起了本田宗一郎。他50年代到意大利看展览,买书,买摩托车配件,回国时也是这样:超重,不能再放行李,又要节省,就用身体当人肉运输器。50年代的日本,1999年的中国。我们开始走向世界,比人家晚了50年,但我们看到了未来。

        回国,我拿出上学时研究弗洛伊德、萨特,研究什么哲学能促进人类社会进步的劲头,研究这些设计资料。公司那时没几个设计师,我就卷袖子上阵,设计整体橱柜,线条、色彩、材质、空间全包。

        于是在别人眼里,我开始明目张胆地不务正业。全球飞来飞去,看威尼斯艺术双年展、巴塞尔艺术博览会、伦敦百分百设计周。四大时装周更是一个不落。我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郊区参加世界探戈大会,一群疯狂探戈迷一个月什么也不干就跳探戈。

        别人都以为我光惦记玩儿的时候,博洛尼生意却越来越好,一举抹掉了中国厨房、家居设计和米兰巴黎的流行时差。从“七间宅”,到“7姿16式”,我不再困于产品,而是研究生活方式,引导大家找到真正内心所需,找到在你自己心中永不过时的经典。

        时尚、艺术,没因为我不是科班生,就对我说禁止入内。我认为,只要有一颗创意的心,谁都可以进入这个领域。

        (本文摘自《蔡明7姿16式》,蔡明著,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1年10月第一版,定价:3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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