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宇和他的鲁迅研究

    在鲁迅诞辰130周年之际，由南开大学教授李新宇和鲁迅之子周海婴主编的《鲁迅大全集》正式出版，该书收录了鲁迅的文学创作、翻译、古籍整理、绘画、书法、画册编纂等全部作品。

    从1938年许广平等人编了第一部《鲁迅全集》，到1981年第二版的《鲁迅全集》出版，2005年又进行修订，不同版本的《鲁迅全集》就像是一部微缩的历史，留下了不同时期的烙印。正如李新宇教授所说，“鲁迅著作的注释从一开始就纠缠于派系、门户的纠葛之中。”而他领衔主编的《鲁迅大全集》“力求客观、公正，努力超越狭隘的派别立场，以期尽可能还鲁迅以本来面目，还鲁迅同时代的各派人物以本来面目，还历史事件以本来面目。”的确，让鲁迅自己说话，在这个时代显得尤为重要。我想这恐怕也是周海婴先生为何选择和李新宇一起主编这套《鲁迅大全集》的一个初衷吧。

    李新宇教授可以说是鲁研界的专家，我和他相识在山东曲阜师范大学，其时我在这所大学读中文，他是中文系的副主任。先生是那所大学的一个传说，他有着茂密的胡子，我们都叫他大胡子老师。后来他离开了曲阜小城，去了吉林大学，不久之后又到了南开。这期间，我们的联系一直没有间断。因为这种关系，我得以有幸阅读了他的几乎所有的著作。

    考察李新宇先生的学术著作可以看出，他的学术兴趣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五四和五四文学研究；知识分子和知识分子话语研究；鲁迅思想和现代文学研究；除此之外，他近几年来在大学教育研究方面也倾注了很大的心血，出了一批很好的成果。

    李新宇先生的所有研究都是在继承鲁迅精神的前提下进行的，这些研究都有非常强的当下针对性，都是和他所倡导的五四启蒙精神相一致的。这些研究互相印证，其中五四和五四文学研究是他学术生涯的基点，由此展开的鲁迅思想以及胡适等现代文学研究，为他提出的知识分子话语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李新宇先生的研究是以一贯之的，其精神内涵是高度一致的。他先后提出的知识分子话语理念、鲁迅人学思想等原创性研究，在现今的学界可以说都是非常具有开拓性的。

    在“五四”运动已经成为一道遥远的风景之后，当下时代对“五四”精神的误读太多，“五四”运动面临着“一方面是新旧炮火的袭击，一方面是轻蔑的超越与快乐的遗忘”的考验，在这样的背景下，李新宇提出了“重申‘五四’精神”这个口号，先后写出了《旧战场上的寻思》、《从‘新民’到‘立人’：“五四”启蒙思潮的形成》、《价值重估的尺度》、《反传统的理由》等意义深远的论文。先生认为：面对全球化的新的语境，虽然超越总是具有特别的诱惑力，虽然谁也没有权力制止各色旗号下对五四的消解，但是，只要中国还处于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就没有理由忘记五四新文化运动留下的精神遗产。

    重申五四精神，首先要还原五四真面目。面对民粹主义和各种各样的“后”学的冲击，五四已经成为一个经历历史风雨反复冲击而面目模糊的五四，也是一个极易被曲解和误解的五四。为了给自己还原五四提供强有力的论据，李新宇还陆续考察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陈独秀、胡适和鲁迅，写出了《1942：陈独秀魂归五四》、《1929：新文化危机中的胡适》、《1928：新文化危机中的鲁迅》等文章。

    李新宇先生一直把自己作为一个继承鲁迅精神的战士，一个具备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的现代知识分子，他一直以这样的要求做人做学问。可以说在知识分子研究的这个领域，他的为人和为文、研究和实践是非常一致的。他认为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立场，自己独立的话语系统，他对90年代以来知识分子放弃自己的话语，走向民间的行为是非常担忧的。

    为此，李新宇不但写出了《走出民间的沼泽》、《警惕‘自我批判’的陷阱》、《招魂的尴尬》、《现代文化基地的守护与重建》等文章，还对几个知识分子作家进行了个案研究：《精神康复之路的探寻》对散文作家筱敏的创作进行了观照；《拒绝遗忘与守护现场》对散文家刘烨园的作品思想做了全方位的阐释；此外，还有《穿越栅栏的言说》、《人性是如何丧失的？》等文章。这些文章大都立足于知识分子的职业操守和思想境界，对当代知识分子应该具备的人格品质和学术追求做了系统研究。

    不论是五四精神的张扬还是知识分子话语的倡导，李新宇先生的学术兴趣一直都没有离开现当代文学这个领域。先生对当代文学研究一直都不是很满意，1998年我和先生有过一次对话。先生说现在炒得最火的那些东西不一定是最有价值的东西，批评界往往被一些泡沫所吸引，当然，底下是不是真有好作品也是一个疑问。

    我认为，最能奠定李新宇先生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界的地位的还是他所提出的鲁迅人学思想。李新宇认为，作为中国现代启蒙主义思想家和文学家，作为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话语的奠基者和现代文化的立法者，鲁迅对中国现代化历史最伟大的贡献是他的人学思想。他以卓越而独特的文化实践建构了自己的人学思想体系。正是这一人学思想体系成为他卓然不群的标志，成为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话语的核心和中国文学现代性的最根本的特征。李新宇在《面对世纪末文化思潮对鲁迅的挑战》、《鲁迅人学思想论纲》等文章中，不仅阐释了自己对鲁迅人学思想的独到发现和认识，而且还对鲁迅所特有的话语系统进行了研究，得出了“要寻找20世纪中国文学的知识分子话语，要探寻20世纪中国文学的现代性，鲁迅不能不成为首先关注的范本”的结论。

    从骨子里来说，李新宇教授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诗性学者，他孤独而又坚强地行进在鲁迅先生曾经走过的道路上。从这个角度来说，鲁迅先生不孤单。而在李新宇先生身旁身后，正有许许许多的同道和后来者紧跟着，所以，他也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