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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07月27日 星期三

    还边缘之魅——读吴岩《科幻文学论纲》

    涂明求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07月27日   20 版)
    《科幻文学论纲》,吴岩著,重庆出版社2011年4月第一版,36.80元

        至今仍记得,少年时代的我,每天是如何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早早蹲守在家中那台破旧半导体收音机的跟前,等待着儒勒·凡尔纳《海底两万里》的播出;至今仍记得,十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有着“科幻诗人”之称的雷·布拉德伯雷的一个短篇,那之后,我便十数年如一日地搜寻着、热爱着他所有的科幻作品;至今仍记得,多年前的某个凌晨,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带来的震撼;同样我也忘不了,英年早逝的翩翩公子柳文扬,在他那个寥寥几千字的科幻小短篇《闪光的生命》中,所带给我的无尽感动……

        事实上,像我这样的科幻迷,在中国,在世界各地,是不计其数的。然而,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事实,正如科幻作家、理论家吴岩在他的理论新著《科幻文学论纲》(以下简称《论纲》)一书中所指出的:尽管科幻文学从来就享有比主流文学中多数作品更多的读者,但“科幻文学从来不是主流文学”,“从玛丽·雪莱夫人到儒勒·凡尔纳、H·G·威尔斯、艾萨克·阿西莫夫、郑文光、叶永烈,再到今天的乔治·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科幻文学在学术领域的遭遇和在普罗大众中的遭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而言之,科幻文学是一种“边缘文学”。而吴岩这本科幻理论新著的诞生,也与这一事实密不可分。吴岩自问,在多年以科幻迷/科幻作家身份生活的过程中,他最想解决的问题,最想向世人证明的到底是什么?答案竟是如此简单:“我想证明科幻是一种伟大的文学。想证明我所投身的这种文学是一种值得投身的、重要的文学形式。”然而,“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周围的科幻作家是否也跟我一样有着共同思考?回答不言自明。我发现我们竟然生活在文学的底层、文化的底层、社会的底层。”这一发现既令吴岩痛悟,也促使他痛下决心,“直面边缘”,换一种全新的、以文学和社会霸权为基础的思路来观察科幻现象。而观察与思考的最终结果,便是摆在我们面前的这部沉甸甸的《科幻文学论纲》。

        个人以为,这部论著的第一大亮色当属它的雅俗共赏性。资深的研究者、科幻迷、科幻作家们固然能从本书获得丰厚的启悟,即便你只是一位普通读者,相信这本书仍可以令你读得津津有味,获益良多。吴岩以他手中那支沉稳灵动的作家之笔,为我们展示了中外科幻文学史上几乎所有重量级作家、重量级作品的迷人风采,举凡作家身世、奇趣轶闻、经典作品等,无一不被他勾勒得极生动且简洁,在这方面,他堪称一位速写大师,虽寥寥几笔,却形神俱出。但他志不在做个说书人,他并非为了说故事而说故事,他的种种叙说,也不单单是作为理论阐述的精彩例证而存在,而是本身就饱含着理论的汁液,灌注着并体现出他对科幻现象和本质的独特思考与把握。比如他在转述雪莱夫人的《弗兰肯斯坦》时,特别强调,这部作品本可以使作者成为一个独特的成长循环小说作家,甚至可能开创一种新的教育性叙事文体,但是雪莱夫人并没有这么做,她“残忍”地打断了这一成长循环,让她的怪人走上了复仇与毁灭的道路。言及于此,吴岩特别提醒读者,“阅读《弗兰肯斯坦》必须把握住这一点:怪人生来不是攻击人类的,也不是生来就想向父权发威的”。一下就将读者的思考引向了纵深。

        当然,一部理论著作的元气、活力,最主要还是体现在它的理论洞见和学术创见上。在这方面,《论纲》同样令人叹赏。首先是理论视角与方法的选择。尽管将权力问题纳入科幻研究,国外早有先例,詹姆逊和苏恩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的研究无疑也大大刺激了吴岩的想象力,激发他朝向这一方向从事理论建构;但是,当你具体到要用某种视角来俯察、来探照整个中外科幻文学史时,你马上就会发现许多新问题接踵而至,特别是,到底是采用宏观研究好呢,还是微观研究好?吴岩发现,这两个方面的研究目前都已非常丰富,各自的长短优劣也已显豁昭然;相比之下,中观研究却较为少见。吴岩经过反复权衡后得出结论,从中观建构科幻文学理论,起码可以一举三得:既有助于改善当前宏观理论的想象力过剩和微观理论过分紧贴单一作品的两极化倾向,更可以关注某种特定作家人群、文化群体的共同特征,且避免堕入“普天下”式概括的失当。而他找到的这一中观“连接销”,就是作家簇。他从浩瀚的科幻文学历史星空中发现了四个重要簇类:女性、大男孩、边缘人、现代化进程中的落伍者。读完全书,你会由衷钦佩论者这一选择之明智,发现之敏锐。权力视角、现代性眼光与作家簇研究系统有机地交叉集结、交织互融,的确颇具穿透力、涵盖力,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清晰而又壮阔的科幻星云图。

        吴岩的独特与可贵之处在于,他拥有别的研究者很难具备的阅历与积淀,作为一位从上世纪70年代末就开始走上科幻创作与理论研究之路的“老”科幻作家、“老”科幻理论家,他不是一个单纯的书斋型写作者和研究者,中国科幻近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他都是亲历者、见证人,中国科幻的种种内幕、隐情,他尽收眼底;与此同时,他堪称是中国科幻界的一位亲善大使,多年来同世界各国科幻界保持着密切的、不间断的交流与交往。不独如此,吴岩的学术视野并未仅仅局限于科幻,他还是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的一位资深教师,他的博士论文则是关于未来学的。借用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我们所读到的这部《论纲》也不过是显露于洋面的冰山一角,而它的壮观气象更多则来自于上述那些不易为我们所察知的“八分之七”。

        个人还有一个颇为“奇特”的阅读感受是:这部论著有着深刻的诗意和暖意。这可能么?若非亲自读它,你恐怕很难完全相信这句话,歌德不是说过么,“理论总是灰色的”,一部理论著作谈何“诗意”和“暖意”呢?但这是我的真切感受。还是来举几个例子印证我的阅读感受吧。如他论述“大男孩作家簇”时,这样分析作家星河,“在他所解构的世界中,宏伟的‘工业文明’表面上金碧辉煌,但内部却缺乏装修,缺乏基本情感。生活于这样的世界,人将处于强烈的紧张之中。于是,一些人假装正经,把自己装在体制的套子里;而另一些人则干脆爆发出精神症状,不断地重复、争吵、叫嚣。在这样的时代中,爱情永远是短暂的。就像星河的另类科幻文学永远是简短的一样,它们稍纵即逝”。像这样率直的、一针见血的评述难免给人以刺痛,但它的底子却是大悲悯。又比如在“底层/边缘作家簇”一章,论及威尔斯,吴岩这样写道,“他的个性中存在着某种仁慈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使他作品中总是伴着希望的闪光。他抱着希望和人争吵,而且大部分作品结尾是乐观的”。读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这几句至评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可视为吴岩的一幅自画像。的确,无论他的笔墨是严肃抑或温和,是理性以至锐利,骨子里,他是一个深怀悲悯仁慈的人。也正是这种仁慈气质,为他的理论文字带来了极珍贵的诗情暖意,一种充满人性光辉的温润。

        什么是科幻文学?科幻文学是科技时代或现代社会中的边缘人的呐喊。它既是科学的边缘、异类,也是文学的边缘、异类。这是它的天命,无可否认,无由推脱。而通过这部《论纲》,吴岩所想要达到的终极目标,我以为,是“还边缘之魅”。他尤其想要告诉人们,往往,边缘人看到的是大家所盲目忽略的部分,也因此,他们反而可能会看到更为多元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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