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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07月20日 星期三

    全世界文学难民的避难所与读书人的天堂

    本报记者 康慨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07月20日   04 版)
    流动书贩福斯先生与他的长城。
    拍下此照十天后,阿侬·格伦伯格(右一)获得了皇家荷兰语言和文学学院的五年大奖。左一为荷兰文学基金会的田仁文。

        红灯区和烟馆是阿姆斯特丹最著名——从另一个方面讲,或许也是它最臭名昭著——的人文景观,以超前的姿态彰显着该城引以为傲的自由主义传统。伤风败俗的橱窗展露,也许会逼得你找锥子乱扎自己的双眼,又或对“咖啡店”飘出的烟草甜香嗤之以鼻——是的,对皮薄肉嫩的正人君子而言,这里就是你的地狱,但对读书人来说,阿姆斯特丹诚如天堂。

        荷兰是全世界文学难民的避难所,乐于接纳惊恐不安的思想流民,疲惫不堪的精神歌手,且不问出处,供以衣裳床铺,少许钱粮,外加一间运河边的小小书房。当欧洲大陆反动派当道,法西斯横行,审查、迫害、监禁的乌云笼盖四野,暴君的鹰犬日夜巡行,尼德兰却如解放区,只要国未沦亡,终能支得起一片明朗的天空。斯宾诺莎、笛卡儿、布莱希特莫不以此为家,偷得浮生,或在此出书,谋万世的盛名。

        读书人一旦保得小命,衣食无忧,总要就近寻觅精神食粮。以面积计算,阿姆斯特丹当为世界上拥有博物馆最多的城市。除了我此行拜访过的国家博物馆和凡高博物馆,还有安妮·弗兰克的故居和各类主题博物馆,如酷刑、性、“阁楼上的吾主”——特为纪念宗教改革的疾风骤雨时转入地下的一间天主教堂。阿姆斯特丹成为联合国2008年特授的世界图书之都,也便不足为奇。然而经行城中,穿街过巷,仍不免惊讶于阿姆斯特丹的书店之多,之密——几乎转过每个街角都能看到。既有AKO这样的连锁大店,又有规模不一的独立书肆,各领风骚,各有所长。

        此间外语图书,尤其是英语图书,几乎与荷兰语出版物同样丰富。我曾深入两家相距不过数百米的大店,一为美国图书中心,另一家是英商沃特斯通的分店,美英新出的各类当红作品,两店皆有售卖。

        唯一不爽的,是荷兰书价高昂。我在沃特斯通购书三册:英人克莱尔·托玛琳的皮普斯传记,美国作家安妮·艾波鲍姆的古拉格史,以及芬兰小说家索菲·奥克萨宁的《清洗》之英译,皆商业平装本,却花去59.9欧元,约合人民币544元。每及此时,只能咬牙,权把欧元数字当作人民币付账。

        荷兰小说家和评论家埃扎德·米克(Edzard Mik)告诉我,与英美不同,荷兰的图书销售仍然采行固定价格制,新书一律不许打折,仅在特定条件下允有少许例外——如残损或品相不佳,或沃特斯通的买二送一,但也只限于少部分获得特许、印有相关标志的畅销书。“围绕着此种固定价格制,有许多讨论,”米克在写给我的电子邮件中说,“它意在保护那些不写畅销书的作家,也是为了在压倒一切的商业主义面前,多少保护一下(图书)市场。”

        在莱顿街头,我曾邂逅一位可爱的红脸膛流动书商。他自我介绍是福斯(Vos)先生。“福斯就是狐狸。”他说,“这是我的书墙(boekenmuur)。”

        狐狸先生的书墙由十几个活动书架、数百个侧立的书箱蜿蜒拼接而成,立在街心广场一角,内装旧书上万册,各有价签,分类细致,甚至专门有一个书架,标明“中国文学”,收纳古典名著与现当代小说。

        这间无门无顶无墙的露天书店,由一辆拖车装载,常年巡回于全国城乡,兼营收购与贩卖。福先生得知我不是日本人后,笑着对我说:“你们中国有长城,在月球上都看得见。我希望我这个书做的长城,将来也能被宇航员发现。”

        我不是宇航员。在荷兰的低地上走,已满眼皆书。就连每晚回去睡觉的大使酒店,也在前厅设了一间小图书馆,约四五十平方米,一面墙到顶的大书柜,内置千余册文学、历史、自然等著作。酒店楼舍始建于17世纪初,现存的新文艺复兴风格的外立面成型于19世纪晚期,许多名作家喜爱在此下榻,如萨尔曼·拉什迪。

        并非只有拉什迪。有天午夜,我们回到酒店,黑影憧憧,见一男一女悄然爬出运河边的出租车,走到门灯下,才知卷发男子正是阿侬·格伦伯格(Arnon Grunberg),荷兰最受推崇的新生代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亲身探访过关塔那摩、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记者。他1971年生于阿姆斯特丹,目前大部分时间住在美国。

        7月6日,格伦伯格以其小说《蒂尔扎》(Tirza)获得了皇家荷兰语言和文学学院(KANTL)的五年大奖(2006-2010)。

        《蒂尔扎》出版于2006年,荷兰文学界的许多人士认为,此乃格伦伯格的最佳作品,讲述万念俱灰的单身父亲尤尔根·霍夫麦斯特与高中毕业后即将远行非洲的女儿蒂尔扎之间的故事。400余页的小说之主体部分,围绕着蒂尔扎短短的告别晚会展开,霍夫麦斯特人生中的多个人物集体登场,无数纠葛与失落依次呈现,颇见作者之文学功力。此书已有法、德、意等语言的译本,英文版却尚未面世。

        荷兰文学基金会的新址设在昔日的一家师范学校内。原来的健身房被改造成了基金会的图书馆,收纳了荷兰小说和诗歌的各语种译本。基金会的田仁文(Tiziano Perez)在馆内告诉我,荷兰文学外译最多的不是英语,而是德语。中国著名的荷兰语翻译家施辉业也向我证实了这一点。“德国一年翻译三百种荷兰图书,”施先生上周在北京对我说,“我们十年翻译了一百种。”

        施先生今年70岁,乃印度尼西亚归侨,1961年回国,时年20岁。但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1980年代初,他才开始有机会利用业余时间从事文学翻译。他与齐竞业合译的《暗杀》(De Aanslag),是战后荷兰的大师级小说家哈里·穆里施(Harry Mulisch)最著名的作品,1988年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乃荷兰当代文学进入中国的先驱之作。

        印度尼西亚尝为荷兰殖民地数百年,故而早期从事荷兰文学汉译的中国翻译家中,印尼归侨并不鲜见。《恍惚》(Hersenschimmen,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的译者潘鑫亮亦为其中之一。我曾在阿姆斯特丹与此书作者J·贝恩勒夫(J. Bernlef)共进晚餐——他将在8月底访华,参加第18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贝恩勒夫告诉我,他曾送了一本中译《恍惚》给莱顿大学的汉学家柯雷(Maghiel van Crevel),顺便探问中译如何。柯教授说:“没问题。非常好。”

        贝恩勒夫见过潘先生。“他讲一口很特殊的荷兰语——不是不好,是那种现在已经极少听到的、我父亲那一辈人讲的荷兰语。”74岁的贝先生对我说。

        (本文所刊图片均为读书报记者康慨拍摄。)

        中华读书报系列报道“荷兰文学见闻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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