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意义

    尼采是对我国思想界有重大影响的哲学家之一，其作品早有翻译，许多作品还不只一种译本，有些作品甚至有好几个译本。只是原来的译本分布在各个出版社，翻译所依的版本也各有差异，难见系统，更重要的是原来的大部分译本在考证和注解方面用力较少。商务印书馆最近推出的《尼采全集》则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商务版《尼采著作全集》首先推出的是第四卷、第十二卷和第十三卷，其余各卷将陆续推出。这套全集的翻译由德国哲学专家孙周兴教授主持，据科利·蒙提那里编辑的考订研究版译出，凡十四卷。此前国内华东师大版的《尼采全集》也曾推出几卷。加之原先的各种译本，尼采可以说是被翻译最多的西方哲学家之一。尼采的作品有如此多的翻译，足见国内对其重视的程度。

    在远离尼采祖国的中国，尼采受到了如此的礼遇，联想到尼采生前的情况，不免让人有些感慨。因为实际上尼采生前是寂寞的，《悲剧的诞生》并没有获得期望中的赞誉，反而受到了一些人的攻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前三部只销售了百余册，第四部更是由作者自费印刷，只印了区区四十册。因此，有大抱负的，想改善人类的尼采在其《敌基督者》前言愤世嫉俗地说，他的书属于最少数人，他们也许都尚未出生。在《瞧！这个人》前言中更是说，世人对我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突显了我的使命的伟大与我的同代人的渺小。因为尼采对其著作有很高的期望，他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看作是世上最高绝、最深奥的书，它带着响彻千古的声音，有取之不竭的内在宝藏。就这样一曲歌唱洁净的颂歌，这样从无限充盈的光辉中流出的音籁，却无人倾听。

    尼采的这些话当然是悲愤之言，但又何尝不是一种骄傲呢？尼采5岁那年，父亲和弟弟相继去世，这使他早早地遇到了人生重大的问题，从而思考起人生的意义问题。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而是经历了孤独的思考。他在学校里不合群，长大后也不喜欢社交活动，书成了他的最好的朋友，特别是叔本华的《作为表象和意志的世界》。叔本华在书中对人生悲剧的揭示深深地震撼了他。由此，尼采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哲学观。在他看来，哲学关注的是生命的意义，哲学家的工作绝不是为了赢得大众的喝彩，他作为哲学家，命定了是孤独的人。不过，他没有接受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也可以说，他对生活的厄运采取了另一种态度。生活的厄运没有使其消沉，相反，这种厄运在他看来却是幸福之源。经历了痛苦，思考了痛苦的他发觉，在我们生活的现实之下，存在的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发现了生命的另一种意义。

    因此，尼采上述那些愤世嫉俗的话自是一种骄傲，不过，这是哲学家的骄傲，是一种伟大的骄傲。这位哲学家看到了众人忙忙碌碌的可叹。在他看来，人们明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者，却选择逃避，听任自己由懒惰的倾向驱使，躲在习俗和舆论的背后，众人做什么，自己也做什么，毫无个性地生活在迷雾中，甚至把自己的不幸看成幸福。这种感觉在他观望闹市中成千上万行色匆匆、表情迟钝的人时尤其明显。

    这样，哲学就有了拯救人生的重任。不过，尼采所理解的哲学不是流俗的哲学，不是将人生的意义与对真理的追求割裂开来的哲学。其《悲剧的诞生》对一切价值进行的重估，就是要重新找到真正的哲学，找到对人生有意义的哲学。在这种重估中。他把目光投向了古希腊时代。在他看来，古希腊人才是健康的，他们借助于酒神和日神精神，使人生得到了升华，具有了审美意义。这才是真正的哲学状态。 

    今天我们有了这么多尼采的翻译，许是应验了尼采的话，他的书找到了其所属的人。果如此，我们的工作就有了意义。让我们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