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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孩子过生日，想挑几本书寄去，考虑的结果，绘本最合适：画多字少，色彩丰富，寓教于乐，小朋友都喜欢。朋友说我在没孩子之前能知道绘本，真不容易。何止知道，我自己就是一个热爱绘本的人。今年所收到的最满意的生日礼物，也是绘本。送礼物的朋友说，看见书，就想起了我。何其荣幸，能够保留孩童的纯真，是人生最高的奖赏。
绘本这个单词诞生时间不长，是从日本传入的外来词。绘本也可以称之为图画书，它和我们小时候读的小人书、连环画是不同的。连环画是先有故事蓝本，再进行插图演绎。而绘本则直接用图画讲述故事，并不完全依赖文字。日本的松居直这样解释绘本和带插图的书之间的区别：文＋画＝带插图的书，文×画＝图画书。在绘本中，图画不再是文字的附丽，有了自己独立的生命。发展到极致，便是只有图画的无字书。绘本的作者都有自己独特的画风，一望便知。读者不会混淆几米和朱德庸，彼得兔成了毕翠克丝·波特（Beatrix Potter）如假包换的招牌，小狗刀刀的“爸爸”是慕容引刀，而阿狸这只有着火红色皮毛的小狐狸，则出自徐瀚之手无疑。
我的生日礼物是徐瀚（Hans）的阿狸系列，《永远站》和《梦之城堡》。拿回家那天，坐在地铁上翻看。有没有永远，永远在哪里？这样的疑问每个人的童年时代都曾有过吧。阿狸出发去寻找永远站。有人在喧闹站上车，有人在孤单站下车；有人在誓言站上车，有人在分手站下车；有人在奋斗站上车，有人在理想站下车；有人在懦弱站上车，有人在勇气站下车。每一个月台，都在上演人生的悲欢离合。阿狸终于知道，他找不到永远站。可是回到家，妈妈却说，有永远，我永远爱你啊！纵然时光流逝，即使你被世界遗弃，永远有个地方，有一盏灯为你点燃，家庭和亲情之所以珍贵，就在于此。我们在大千世界漂泊流离，所希冀的也就是这样一盏灯。《永远站》的最末一篇文字《信燕》我很喜欢，阿狸心爱的桃子搬到了比尔斯莫矮人城市，他们通过信燕传递思念。当某天桃子打开窗户的时候，看见阿狸穿着信燕的衣服坐在树枝上，“请问您有什么口信要我带给阿狸的吗？”虽然这个场景没有被描绘出来，却依然可以让人有发自内心的甜美微笑。
而《梦之城堡》则告诉我们爱情和生命的无奈。阿狸想把耳朵拉长，因为他爱上了兔子。兔子喝Ｎ加仑的咖啡，听摇滚的High歌，几天几夜不睡觉，他爱上了熊猫。熊猫不care兔子，想用弹弓把自己弹到天上去，他爱上了麻雀。麻雀觉得熊猫没品位，麻雀学游泳，争取每天憋气多一分钟，他爱上了小鱼。但小鱼觉得麻雀很trouble, 小鱼整天吹泡泡，他爱上了阿狸。这样“求不得”的链接还可以很长很长，爱之无奈可能出现在每个人的生命中，而绘本却能以如此妙趣横生的形式表现出来。
死亡这个概念，对所有的小孩子来说，都是重大且难以理解的。如何向孩子说明，大概也让家长头疼。来看看绘本怎么解决。书中，母子俩在山顶看夕阳，妈妈对阿狸说，有一天她死了，就葬在这儿，可以每天看夕阳。什么是死呢？阿狸不解。妈妈只好说是暂时离开。那么多久才能回来？也许很久。不是阿狸乖乖上床睡个午觉的时间，不是坐小镇的火车，从第一站到最后一站的时间，也不是等树苗长大了的时间。这些都有结束的时候，死亡却是越等越远。可妈妈要阿狸记住，即使死亡也不会让她离开，她会永远陪伴阿狸。想起舒婷《读给妈妈听的诗》：“再没有一条小路，能悄悄走进你吗？妈妈。无论风往哪边吹，都不能带去我的歌声吗？妈妈。”死亡其实是永不重逢，当人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生活终于开始露出狰狞面目。曾经拥有过那个夕阳余晖的山顶，阿狸终究还是幸福的。
其实，很多绘本的设定读者群是成人。准确地说，是存有孩童之心的成人。几米的绘本，几乎全是写给成人的寓言书。《地下铁》中，盲眼女孩一个人走在城市的地下铁，世界仿佛一个没有出口的巨大迷宫。人们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站台。人潮过后，剩她独自一人。盲女在黑暗中依旧寻找心中隐约闪烁的光，也许我们也该坐下来，悠闲地喝杯茶，诉说未来的希望。一条像狗一样忠心、猫一样贴心、爱人一样深情的鱼，则是《微笑的鱼》的主角。它在主人吃饭、洗澡、看电视的时候陪伴左右，并保持微笑。都市人的孤独寂寞，在渴望拥有一条微笑的鱼的愿望中表露无遗。《向左走，向右走》里，那两个近在咫尺的青年男女，虽然在某个点曾经交汇，却像这个城市的其他许多人一样，是生活在一起的永远的陌生人。“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般的拥挤呢？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的疏远。”齐豫在歌中这样问道，谁知道答案，那就是真正的智者。
高木直子《一个人住》系列，是写给都市中的单身女性的。作者用图画搭配生活化的文字描写一个人在东京的生活点滴。《从一个人住第一年》到最新的《一个人住每一天》，高木直子用画笔记录单身生活，虽然自由随性却不时有点小烦恼，有孤单也有美好。高木直子出生于1974年，至今单身， 按时下观点来看，不折不扣剩女一枚。可现代生活带给女性的好处之一，不就是自由选择的权利么？只要自得其乐，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身高150公分的高木直子还有一本《150cm Life》，将小个子在生活中的种种尴尬和悲喜作了生动的描摹。即使你现在长高了，也有过150公分的时候，所以这也是一本送给你的书。
几年前，在新华书店的打折书中意外淘到法文版的《九色鹿》，索价极廉，赶紧买下。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有同名动画片，是我儿时的挚爱。那带着浓厚异域风格的画面，和同时期的其他动画片有着显著的不同。同样是惩恶扬善的主题，鹿王不可抗拒的威仪中蕴含着深深的悲悯之情。故事的结尾，九色鹿俯视众生，腾空而去，乐声响起，宛若仙音。这样低廉的代价就可以寻回儿时的梦，心中的狂喜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童年的感动和记忆也在打开图画书的瞬间一一复活。九色鹿的故事改编自敦煌莫高窟257洞内北魏壁画《鹿王本生》。佛教的本生故事，讲述的是释迦牟尼佛在前世无数次修行转世的各种善行。“佛言，尔时九色鹿者，我身是也。”（《佛说九色鹿经》）佛祖为教化众生，不惜舍弃生命。比起文字，图画直观形象，将佛理讲解给芸芸众生，劝人向善，对于识字不多的民众来说，更为合适，传播也更广。艺术起源于宗教，最初的“绘本”，也许就由此起源吧。
人生在世，周遭缠绕的无非亲情、友情、爱情。悲欢离合，缘起缘灭。这些，是绘本着力描写的主题。只不过，多从孩童的角度出发。年事渐长，我们会失去孩提时代打量世界的目光，心灵亦如蚕茧，层层加厚，终至麻木。绘本的好处，是唤醒你心里那个孩子，让我们能够暂时脱离都市的流水线，在十丈软红尘中回望儿时的纯净。临睡前翻几页绘本，斑斓的色彩抵消了生活的灰，轻松而不失智慧的文字，真的可以让你做个好梦。如果有孩子，和孩子一起看，那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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