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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02月16日 星期三

    日常的,细碎的,爱的

    赵荔红(本报书评人)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02月16日   11 版)
    《圣诞忆旧集》,[美]杜鲁门·卡坡蒂著,潘帕译,译林出版社2009年第一版,24.50元

        节日的时候,特别适合读这本书,杜鲁门·卡坡蒂的《圣诞忆旧集》。雨声的白天。细风吹灭樱桃树叶的夜晚。秋蝉不曾听见的午后。这本书,都以它温暖令人泪出的似水流年而感动。不起眼的细节因为卡坡蒂的爱而生气盎然。那位六十岁的苏柯小女孩,转悠在餐桌厨房间,通常的行头包括棉布花裙、网球鞋和B叔的旧毛衣,奎妮蜷缩在她的膝盖,她叹息道:“我不会永远都在的,巴迪。你也不会。”她的声音像草地远处地平线上的太阳一样低了下去,接着,一秒钟的寂静后,又像旭日初升那样高了起来。“不过是,永远。主的意愿。我走了你还要过上很久,只要你记得我,我们就永远在一起。”真正的基督精神,宽容、怜悯、和解与爱,不仅仅在教义和态度上,就在日用生活中,在融于血液的细节里。卡坡蒂以质朴近乎白描的文字、童稚的语气,从一个7岁小男孩眼中,写了他的两个圣诞节,一个感恩节。

        我读第一篇《一个圣诞节的回忆》是2009年8月。熟夏之季,也能想象着“十一月末的一个清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早晨的来临。想象一个乡村小镇上一片老宅中的厨房。”苏柯小姐娇小灵活,像只矮脚母鸡,在厨房转悠,“哦天”,她欢快地喊道,气息吹蒙了窗玻璃,“做水果蛋糕的天气到了。”听这句话的小男孩7岁,一头叫奎妮的狗也听见了。然后他们去拣山核桃,准备零钱,预备购买做三十个蛋糕的材料。蛋糕都是给谁做的呢?朋友们。我读这篇文字是在一个沉闷的会议中,没带笔,就用眉笔划了这一段为了买蛋糕材料数钱的经过:“我们默不作声,沉湎在密谋的快乐中,从秘密藏匿处把缀珠钱包取出来,把其中的内容倾在被子上:紧紧卷裹的一元钞,绿如五月的苞芽;暗色的五十分币,重到可以压覆逝者的眼;漂亮的一角银币最活泼,响声真叫清脆;五分币和二十五分币被磨得像溪水中的卵石一样滑;可最多的是散发出苦味的一分币,堆了可恨的一堆……去年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人跟我们讲好,每打死二十五只苍蝇,他们付我们一分。……我们数钱的时候,感觉像在数苍蝇的尸体。”有谁读过像这样可爱亲切的有关数钱的记忆呢。只是可怜的苏柯小姐,她做了那么多好吃蛋糕给大家,却挨了亲戚一顿训,不过苏柯小姐哭哭也就算了,她依旧去找圣诞节的冬青树。她只是遗憾地对小男孩巴迪说:“一个人在生活中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这已经够糟糕了。可是很讨厌,令我气恼的是不能送给别人你希望他拥有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的,巴迪,给你一辆自行车。”

        但那是巴迪和她度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是永远在“我”的记忆印刻下的圣诞节。苏柯小姐逝于另一个十一月的一个早晨,“一个没有树叶没有鸟鸣的冬日早晨”,卡波蒂满怀忧伤地写,“割去了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让它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远去。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特别的十二月的早晨,走到一个学校校园时,我不停地在天空中搜寻。就好象我希望看见,如相偎之心,一对迷失的风筝正一路赶去天堂。”那相偎的远去的心,是苏柯与小男孩巴迪的,是时间。谁读了作者这些忧伤而温暖的话,能不掉泪呢?那个可爱的远房表祖母,老处女苏柯。谁的生命中没有过这样一个慈祥如孩子的老人呢?她的爱,慰籍着我们在未来灰暗生活道路上蒙尘的心,如光,久久照亮,久久存留。

        读《一个圣诞节》、《感恩节来客》,已是2009年9月底。前一个故事,说的是巴迪与父亲单独过圣诞节,父亲给他买了很多礼物,送他回去时,说:“亲我,亲我。告诉爸爸你爱他。”但“我”却说不出来。直到回到苏柯小姐身边,和苏柯去买了明信片,寄给爸爸,写上“我爱你”。这张明信片一直被父亲珍藏着。卡波蒂在这里讲了对父母离异、将他丢弃给远房亲戚的宽容。在他记忆中,只剩下爱,他不记得那些恩怨、谁是谁非,即便母亲自杀了,父亲的生活极端混乱。至于感恩节的故事,是小巴迪当着众人的面,揭发了一个平常欺负自己的男孩汉德森偷窃胸针的事,可是苏柯却是这样说的:“两个错误相加不等于正确。他拿胸针是做错了。可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拿。也许他没想就这么拿走。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我们本是没法揣测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想做的事情就更错了:你故意想要让他难看。这是故意的。听我说,巴迪,只有一种罪不能被原谅,那就是故意的残忍。”我们经常遇见很多,很多,自以为有了正义的理由,自以为真理在手,就有权利“故意的残忍”。那是不可原谅的。

        2009年中秋节前读完这本书,节日临近,就特别怀念我故去的爷爷奶奶,思念我远方的亲人,以及最亲爱的友朋。今天我整理这些旧字,心中温暖而酸楚。一年又过去了。我在这一年中并没有多少长进,常常陷落在懵懂的思绪中。有人逝去,有人短暂地离开了你,有人还一直在身边。有时候你会很伤心,觉得自己善待于人,误会却常常发生,那些原本很亲爱的人,反倒隔离得最快,消逝得最快。我重翻这本书,看见第83页,去年我用红笔扭扭曲曲画下的两句对话:

        “你不了解,你从来没恨过别人。”

        “是的,我从来没有。分给我们每个人在地球上的时间很有限,我不想让上帝看到我以这样的方式消耗自己的时间。”

        苏柯小姐的爱,如同主的爱。那种爱,如同光倾泻下来,“我想像主降临的光景,应该就像看见浸礼会的窗子一样,像阳光穿泻而过的那些彩色玻璃一样美丽。那种光亮让你不知道天已暗下来。”那种光一直,长远的在我心里,因为卡波蒂的文字,让我知觉到那种光的一直在。

        这本书的末尾是这样写的:

        苏柯小姐剪下一些最漂亮的花朵。“这些带给你的妈妈。”她说着,把花束递给他,“致以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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