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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0年08月18日 星期三

    请尊重历史的真实

    肖 荃 《 中华读书报 》( 2010年08月18日   05 版)
    1960年,臧克家与副主编徐迟(中)、副主编葛洛(左)商谈《诗刊》工作

        人入了老境,往往好回首往事。于是,不少在某一领域有所建树或是做出巨大贡献的老人们,便纷纷发表文章或撰写回忆录、个人传记,将过去那段历史公之于众。这,是件好事。从小的方面讲,它完整了个人或家庭的历史,能够使人对之有全面、客观的了解;从大的方面看,这些文章、书籍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丰富和填补了我国各个门类历史发展的宝库,对于子孙后代和中国历史的发展,对于后人对历史的探寻、研究与借鉴,都具有不可小视的意义。一篇好的钩沉历史的文章,一册内容翔实丰满的回忆录或传记,有时就是一本营养丰富、打动人心的教科书。人们不仅可以了解这段真实的历史,往往还能汲取到许多历史以外的东西。这样的例子在中外历史中并不少见。它们是可以流芳后世的珍贵史料。

        然而,也有另一种情况,笔者就遇到不止一次。最近,我读到了老诗人吕剑先生的文章《〈诗刊〉创刊前后》,心中有一些想法。吕剑先生曾在该刊1957年1月创刊时,任《诗刊》编委、编辑部主任,并在那里工作了一年多。这篇文章安排在“口述历史”的专栏下,吕剑先生以访谈的形式,回忆了《诗刊》创刊前后的一些情况。但是,在两千五百字左右的不长的文章中,却出现了几点不符合历史事实、甚而是与事实完全相反的情况。举例如下:

        一、吕先生文中说:“八个编委,(笔者注:《诗刊》初期的编委为田间、艾青、吕剑、沙鸥、袁水拍、徐迟、臧克家、严辰)除臧、徐、吕三人外,其他几人一个也没有到过编辑部。”“编委中担任常务工作的是徐迟和吕剑,还有臧克家,其他诗人都没有到《诗刊》来。”

        事实并非如此。要感谢曾担任中国作协党委副书记、《诗刊》编委的郭小川同志,他在1957年的日记中,对于《诗刊》召开编委会和编委们来参加《诗刊》召开的其他会议,都有明确记载:1957年2月6日:“下午二时,《诗刊》编委会开扩大会议,到了十几位诗人,谈了一些意见。”1957年3月19日:“我就参加了《诗刊》召集的会议。到会的有纳·赛音朝克图、铁衣甫江、苏金伞、方纪、高兰、艾青、严辰、冰心,还有《诗刊》的同志。先谈了一下爱情诗,以后又谈到目前诗的状况。艾青作了很精彩的发言。……”1957年11月9日:“下午到大楼,小刘来电话,说《诗刊》开编委会。……水拍、卞之琳、严辰、田间、沙鸥、克家、徐迟都到了。”另外,早在筹建《诗刊》时,不少后来是编委的诗人们就曾多次在一起商讨办刊问题,这些在小川同志的日记中都有提及。周良沛先生在1997年1月写的文章《忆徐迟于〈诗刊〉创刊前后》中也写到,编委沙鸥早在1957年中期正式调到《诗刊》工作前,“那些日子就可以早晚都见他兴致很高的在那两小间房子(笔者注:指《诗刊》办公室)里,笑语朗朗。”仅从这些例子中就不难看出,吕剑先生的这段话违背了历史的事实,更何况那些没有记录在案的。

        二、吕文说:“大约到了1956年6月,臧克家方才提出,这里工作的编委一个党员也没有,7月,这才将沙鸥调来,此时正赶上‘反右’。”

        《诗刊》是1956年秋冬开始筹备创刊的。1956年6月,《诗刊》还没有开始筹备,调编委来工作更无从谈起。因此,吕先生在这里写的时间是错误的,1956年应为1957年。

        三、吕文说:“编委们从来也没有在一起讨论过办刊的思路,只有臧、徐、吕三人未必系统的考虑过。”

        《诗刊》的真实情况是:如前文所讲,早在《诗刊》筹备阶段,许多诗人就多次在一起商讨过办刊问题,其中不少是创刊后的首任编委。这些事实在小川同志的日记和周良沛先生的文章中,都可以见到,更不用说那些没有记录在案的了。这期间,臧克家、徐迟连同吕剑先生本人,还较广泛地多方征求了一些作家、诗人和专家们对于创办《诗歌》的意见与建议(其中包括:冯至、冰心、冯雪峰、艾青、许觉民、张光宇等位)。在这些商讨、会议和走访中,怎能不涉及到办刊思路问题?更显而易见的是,在1957年1月25日出版的《诗刊》创刊号编后记中,编辑部就明确地提出了办刊目标与方针:“我们完全了解,读者要求读到好诗,要求读到歌唱和反映生活的诗,精练的诗。我们希望今后能够团结、鼓舞全国的诗人来创作优秀的作品,以满足读者的渴望。”当年在《诗刊》正、副主编的领导下,《诗刊》的全体同志正是在这种办刊思想的指导下,上下一致,着意在广泛团结老中青三代诗人、发现培养新作者、大力提倡反映现实生活的优秀诗作和诗歌群众化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有目共睹的突出成绩,从而证明了这个办刊思路的正确。许多曾在《诗刊》工作过的老同志,都先后撰写了文章,充分肯定了办刊思路所发挥的积极指导作用,深情地回忆了那段值得留恋的工作和生活。这一切,从多方面证明了吕先生的这段话,同样不符合《诗刊》的历史真实。

        四、吕文说:“我看初稿(系抄件)时,认为‘腊象’可能是笔误,应为‘蜡像’,即蜡烛的蜡。不应是‘腊月’的‘腊’。我立即把此意向徐、臧提出,他们均同意,乃与中央办公室联系,征求了毛主席的意见,订为‘蜡像’。”

        吕文的这段话,是指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中,“腊象”的“腊”字;是他最先看出应为“蜡”字,并提出改正的。果真如此吗?1957年初《诗刊》刚刚创刊时就到该刊工作的老编辑白婉清同志,曾在《淮风》杂志1999年6月号发表的文章《情谊绵绵思悠悠——记近5年与臧克家同志的交往》一文中,这样写到:“这段话完全不是事实。其实,真实情况克家同志早在他的诸多回忆文章里都谈过,是他在毛主席召见时(笔者注:1957年1月14日)当面提出‘腊’字似应改为‘蜡’,经主席同意的。而在《诗刊》创刊号发表这首词时,恰恰出现了与×××所述相反的情况:克家同志回来后曾向吕剑等人传达了主席对这个字的修改意见,叮嘱发表时一定改过来。而身为编辑部主任的吕剑却忽略了此事。结果刊物印出来时(笔者注:1957年1月25日)仍是‘腊’字(当时印的是繁体‘臘’)。虽然我来到诗刊社时创刊号已经出版,但我仍亲见克家同志在编辑部曾几次不满地批评这件事。我想,事情虽小,但既然做为一段史实形诸文字,还是应该早些澄清,还其本来面目为好。”臧克家同志1982年也曾在他的文章《〈诗刊〉诞生二三事》中讲:“我回来(笔者注:指被毛主席召见回来)对编辑部的同志们说了,但创刊号上并没有改过来。”(据《诗刊》老同志回忆,《诗刊》创刊后的最初几年中,正、副主编不坐班,不做校对、付印等具体的技术工作。这些都由编委兼编辑部主任的吕剑先生负责。)我们设想,如果按吕剑先生所讲,他在看初稿时就已发现误写的“腊”字,并经请示获毛主席同意,那么,《诗刊》创刊号上的“腊”字,为何仍未改正为“蜡”呢?!由此可见,毛主席“咏雪”词中的“腊”字,非但不是吕剑先生看出来改正的,而正是他的工作失误,致使创刊号上的这个字没有改正过来。吕先生所讲与事实的这种截然相反,也可以算作写史时的一种典型了。

        五、还有一点要提及的是,吕先生在这篇访谈中,纠正了他以前在通信和文章中的两点偏差。其中之一是“记忆错误”,即:《诗刊》创刊前夕,编辑部给毛主席的信,不是由“我以毛笔小楷誊清”,而是由“臧克家‘以毛笔小楷誊清的’”。可见,以前吕先生对此的提法是错误的。《诗刊》已于1997年第12期,重新刊登了给毛主席这封信的影印件,吕先生也于2005年9月10日写文纠正了这件事。然而,北京某有影响的杂志2009年第4期刊登的一篇写吕剑先生的文章《京城诗坛三老》中,提及此事时所写的,仍是他“记忆错误”时的讲法。这件事本身虽然很小很小,微不足道,但整件事的过程,却是一个以讹传讹、误导读者的典型实例。从中不难看出,要想消除一些文章中伪真实的影响,将是多么困难。它从反面警醒人们:为人为文都要负责任地尊重历史的真实,否则,历史真会成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

        作为读者,看完这篇作者所述与事实有多处出入、甚而完全相反的文章时,给我造成的直观印象是:初创时的《诗刊》,编委会形同虚设,编委们连杂志社都没有到过,更不用讲为之尽心出力了;就连《诗刊》的正、副主编,也都没有头脑的连办刊思路都没有系统地考虑过,就匆忙地办起了刊物。试问,在这种盲目混沌的情况下,《诗刊》能够做出那些有目共睹的成绩和贡献吗?能够得到当时全国广泛的赞誉和读者的支持吗?从我们耳闻目睹的事实和大量回忆文章、旧日日记的记载中,可以明确看出,吕剑先生的这些提法,是不符合《诗刊》的历史真实的。这种提法,有负于当年在《诗刊》工作过的全体同志们的付出和努力,有负于那些已经逝去的《诗刊》的老同志们,尤其是曾为筹办、运作《诗刊》出过大力并亲自调吕先生来这儿工作的徐迟先生,也同样有负于吕剑先生本人当年在《诗刊》时的辛苦和付出。

        由此可见,人们如果写历史,就一定要严肃审慎地本着对历史真正负责的精神和态度。温家宝总理不久前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如果用这种公平的态度对待历史(包括自己和他人的历史),尊重历史的真实,那么,太阳的光辉不仅会照亮现在和未来,也会照亮过去的历史与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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