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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09月26日 星期六

    文学青年

    《 文摘报 》( 2020年09月26日   02 版)

        在我还是二十多岁时,我乡下的亲友并不希望我搞文学,说靠文字光宗耀祖恐怕很难。不过在我到了四十岁时,我在事业上依旧没啥大动静,但一位希望我光耀门楣的长辈给了我鼓励。有一天他提了两只鸡来到我家,见我埋头书写的姿态,幽幽地对我说:“你要向曹雪芹看齐,写出《红楼梦》那样的书来!”

        那天,我请这个长辈在家里吃饭,陪他喝了一盅酒,酒力发作,他的话越来越多,简直收不住了。他对我谆谆教诲,让我不要辜负了老祖宗对我的希望,还说祖上在清朝出过一个秀才,现在就靠我了。一顿饭吃下来,我诚惶诚恐,压力很大。这个长辈对我的期望,让我羞愧,而今我都有些畏惧他了。不过,人到中年,我反而特别怀念文学青年的年代,那是为梦想而焦灼、为梦想而燃烧的岁月。

        那些年,我终日在一个县城游荡,和一群文学青年打得火热。这一群人,打扮奇特,往往长发披肩,颧骨高凸,目光如炬,还留着一撮小胡子。他们是一群骚客,整日云山雾海,烂醉如泥。他们在县城大街上横冲直撞,放荡不羁。他们衣着邋遢,我还在一个诗人的汗衫上,看见了两只血鼓鼓的虱子。这一群人,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县城里的文学才俊。

        那些年,文学发着高烧,用蜂窝煤炉子咕嘟咕嘟炖肉的赵大爷,也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读着一本《人民文学》。我们那个县城里的“县花”,正和青年诗人汪某某谈恋爱。在我二十五岁那年,我加入省作协的申请被撤下来了。但那一年,在我缴纳了三十元工本费后,我加入了某世界级的诗人协会。我就靠这个证件,回到老家“招摇撞骗”了好久,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有一年,一个企业拖欠我老家乡亲们的工资。我到这个企业的领导办公室,把协会会员证放到了桌子上。还没有开始谈判,他们就做出了三天之内付清工资的承诺。

        去年,通过各种渠道,当年那群县城里的文学青年搞了一次聚会。当年的文艺小青年们,大都已是两鬓发白,如风中枯萎的老丝瓜,寒暄之时,都不好意思提起当年对文学的狂热,像我这样以文字喂养生活的人,几乎绝迹。那次聚会,我见到了当年与“县花”谈爱情的诗人。他带着沮丧的表情告诉我,十年前就单身了。我问他还写诗吗,他苦涩地一笑,说:“我还那么傻啊!”

        “我还那么傻啊!”这个声音,是对那些年我们这样的文学青年吹来的一股伤感的冷风。和我一样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陌生人,如果你们曾经也是这样的文学青年,我想跟你们隔空打个招呼:你们还好吗?

        (《时光底片》中国致公出版社2018年出版 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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