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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05月23日 星期六

    书的诱惑

    《 文摘报 》( 2020年05月23日   02 版)

        儿时喜翻连环画,忘食废寝,几乎如醉如痴。小学五年级后,开始捧一些繁体简体、竖排横排的书,半懂不懂,凭着想象和猜测,一知半解,就已满足。最盼正月做客,在我意中,凡去做客的人家,必然有我没见过的书。而我,首要的就是找书。只要有书,独坐一隅,就不在乎招待是否热情,饭菜是否丰盛。稍大后,走的地方多了,方知有的人家竟连一本书也找不出,才打消了做客的念头。

        进了中学,书的诱惑更强烈了。但山乡人家,难得有书。姐姐借得一本书,我们姐弟四人就围着煤油灯同看。有人看完一页,有人还没有看完,一个要翻,一个不让,争吵也就难免。只好轮着看。但大多数时候,借来的书还有别的人等着,借期最多两三天,甚至只有一个晚上,轮着也不行。为此,我们订下君子协议:谁借来,谁就有坐着翻书的权利。在旁边看书,开始时还保持一定距离,后来就越凑越近,直到油灯烧着头发,发出“嗤嗤”的声音。几个人挤在一块,情节一紧张,人越专注,就越往书前倾,把坐着翻书的压得直叫唤。要不,耳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也不好受。但我们以此为乐。

        在家里,我是“伙头军”,放学回来,就帮母亲烧饭、煮猪食。借着灶口悠悠的火花看书,现在想来,倒是挺有意思的事。火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人也不知不觉地往灶里钻。要是拉风箱的话,火苗一明一灭,必须不断添柴,看书总不能尽兴。每当这时,我就偷偷拿劈碎的干透了的柴爿,架好火,这样能够连续烧十几分钟。母亲发现了,就要骂我偷懒。因为这些柴爿积攒起来,是准备过年舂年糕、煮粽子用的。最讨厌的是刚砍来的青柴,拉一下风箱,就冒一缕青烟,熏得人涕泗齐流。要是青柴也接不上,烧起稻草来,就更糟糕。稻草不耐燃,得不断地塞,草灰又轻,一顿饭烧成,浑身是灰。这个时候,就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再坐下来看书。但农村人家,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屋里忙完地里忙,即使是半大的孩子,闲着的时候也很少。

        比较自由的是在饭桌上看书。一张八仙桌,我和哥哥同坐一横。要看书就得占住左边,这样,搛菜时菜汤不会淋到书上。要搛菜,需得移动视线,影响看书,就大大搛上一筷,以减少次数。看书入迷时,思维转剧,筷子划动不由自主加快,咀嚼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一口气把一碗饭扒完。古人有《汉书》下酒之说,似有些荒唐,但书可以下饭,却是我亲身经历了的。

        书也曾被我用作“犯罪工具”。只要我们在看书、写字,父亲就宁肯自己多做一些,非到不得已,是不会来差唤我们的。有时,我明知活儿忙不过来,却故意捧起书本,或者取出毛笔,以逃避劳动。母亲来唤,口里答道“来了”,或者说“等会儿就做”,其实却半天不动窝。母亲哭笑不得,只得差哥哥、姐姐。也许因为我最小,所以总得到偏袒。每当这时,哥哥就愤愤不平,而我则暗自得意。

        中学里,有的学生找书的路子很广,但向他们转借,却又不肯。书的诱惑实在使人心痒,只好趁他们某一天玩其他事的机会,用课余时间,或者搭上一两节课,花三两个小时,把二三百页的小说啃完。这样经历多了,反倒更逼出了一目十行的本领,如今帮了我不少的忙。那时尽管读得粗,印象却十分深刻,经久不忘。而现在慢读、细读,却总是记不住,大约那时看到的书少,有一种很强烈的“饥饿感”吧。

        进了大学,到了书的海洋里,再也不用三四个人围着油灯争书了。我无法像别人那样,有那么多的话,可以毫不费劲地向恋人诉说一个又一个晚上,所以至今找不到女朋友。我也与别人一起打扑克,下象棋,以解烦闷。但玩时固然痛快,过后,反而觉得更加烦躁。我喜欢篮球,却又担心会不会多占看书的时光。别人有假日、节日,可以嘻哈玩乐,而对于我,只要日出日落,就都是一样的:每天醒来是书,睡倒是书,聊天闲谈还是书。我搞不清楚是书缠住了我,还是我离不了书。

        事到如今,懊悔已迟。我想,干脆与书成亲得啦。

        (《书的诱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出版 黄仕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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