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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05月09日 星期六

    有时我们渴望消失

    [美]阿奇科·布希 《 文摘报 》( 2020年05月09日   07 版)

        2017年,美国著名社交网站Facebook公开承认大约有6000万注册用户并非确有其人,而是基于想象被创造出的身份。人们越来越多地利用科技手段对名人、明星身份进行虚构创作。从声音、姿势到面部表情均可利用科技手段加以复制,创造出一个让人难辨真假的名人分身。在电子媒体不断向我们放出误导信息的同时,其他一些新式技术正不遗余力地强调着我们那个生物学和基因学意义上的自我。

        现如今,面部识别技术已被广泛应用于安保、监控领域,智能手机也开始允许凭借人脸特征数值解锁。眼距、鼻梁高度和下颌角等面部特征数值均可以被手机系统测量记录,再与后台面部数据库信息的计算结果进行匹配。生物样本数据采集的正是这类面部特征,可连同指纹、虹膜扫描、耳部轮廓、皮肤类型及肤色、声音识别、心率、激素水平和脑波数据一起用于确认一个人的身份。这类技术的应用范围越来越广泛,并不仅限于监控目的。

        “DeepFace”是Facebook开发出的一款身份识别软件,可综合考虑人的年龄、姿态、肤色及表情等因素,与其自建面部特征数据库进行匹配。哪怕某个人的面部形象模糊,或故意在镜头面前别过头去,其面部特征仍可被准确捕捉。在美国,这项技术的使用在很大程度上不受管制,且常常在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被擅自使用。面部识别技术在现阶段还是易于出现失误的,且应用于白人男性时的正确率要显著高于有色人种女性。亚马逊公司专为执法机构开发出一项名为“Rekognition”的面部识别服务。美国公民自由联盟曾公开批评这项服务,称其威胁到了美国公民的自由。尽管存在诸如此类的反对声音,包括“Rekognition”在内的各类面部识别技术仍受到美国各大企业的追捧,应用行业从金融、医疗健康、娱乐到市场营销,涵盖范围极广。

        随着上述技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隐私被侵犯的问题也接踵而来。例如,凭什么我们的生物样本数据要落入警方、市场营销人员和商场保安的手中?视觉意象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思考清楚身份的特征,还可以让我们明白它是如何形成的——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消失的。现代数字媒体或许能帮助我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探索个人身份,但由此得出的结论依旧模棱两可:身份的确是可塑的,但自己就是自己。身份既有固定的一面,又有流动的一面。修饰过的照片与消融了自我的自画像,正成为这个时代人们常见的象征。

        2016年,日本艺术家五木田智央发表了一系列黑白色调主题画作。这些作品使人们联想到早期的电影明星与社会名人:穿着居家便服的女性、《花花公子》里的兔女郎、日本艺伎、手绘招贴画上的性感美女、身着晚礼服的名媛、几代同堂的大家庭和参加婚礼派对的人们,但其中许多人物的脸都被刻意遮住,看上去就像艺术家不小心将一大滴颜料滴在画布上一样。因此,观众只能从画中人物的衣着、配饰、派头以及周边人物来推测这个人的身份。可以说,画作中的所有要素都已取代了人物的面部特征,而这恰恰是长久以来我们用以辨别彼此的手段。借此,艺术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在今天,究竟是什么构成了人们的身份?

        美国纪实摄影师埃里克·索斯以自己为模特创作的肖像照倡导人们放下对身份的执念,为身份做一次“水疗”。照片中索斯本人的脸被各种各样不易长久留存的事物遮住:水、雾、雪、冰晶、水蒸气、装着水的玻璃杯、突然的动作、重组的像素格、被抛向空中的球、举在面前的照相机或是躺在湖面上的睡莲。这些令人难以捉摸的近照恰好与面部识别技术处于两个极端,或许可以称作“面部健忘技术”或“面部消融技术”之类的东西。它们不仅不愿巨细靡遗地展示一个人的面部特征,反而还为人脸罩上了一层诗意的纱。

        在隐藏面部特征方面,美籍非裔艺术家凯里·詹姆斯·马歇尔创作的绘画作品或许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最强。马歇尔从拉尔夫·埃里森的小说《隐形人》中获得灵感,让他的画中人与黑色背景几乎融为一体,却依旧露齿而笑,目光如炬。人们或许看不见他,但他依旧能说、能看。马歇尔的画中人兼具“在”与“不在”的双重特性,无形的轮廓下暗藏着灼人的权威感。

        当今社会,“消失”成了一件难事。就拿我的两个儿子来说,两兄弟现在都已经20多岁了,社交网络对他们的吸引力已经逐渐减少。他们中的一个对我说:“我可以删掉社交网络上的一切东西,但从技术上说,它们永远都在那里。总有人可以想方设法找到它们。”2018年,欧盟通过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赋予个人在网络上自由处置私人信息的合法权益,包括对信息的“删除权”。然而,由于争议较多,美国境内尚未通过类似保护隐私的法律法规。

        有人说“删除权”是一项基本人权,也有人认为它是对言论自由的打压;有人说它提供了一种处理网络信息的实际手段,也有人认为它违反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中的相关条款。但毋庸置疑的是,人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删除某些信息,就像突然摔门而去,或是粗暴地结束一段感情,就这样丝毫不被察觉地消失在他人的视野中,一去不复返。个人信息在数字世界中的永恒性或许能证明——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人们为什么想“摔门而去”,这背后实则潜藏着一种将事物画上句点的心愿。

        (《渴望消失:无隐私时代的隐身冲动》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出版 郑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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