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之夜

    独特的夜生活，或者说是性文化，是让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闻名的因素之一。虽然性产业为阿姆斯特丹带来了很多税收，招揽了大量游客，但是当地政府依然觉得有必要规划和整治，因为性产业的附带品是毒品和黑社会，这两项都是旅游业的死敌。同样，政府也认为阿姆斯特丹不该成为一个井然有序的大妓院，有必要让世人发现此地的独特之美。

    从21世纪开始，政府开始有条不紊地高价买下红灯区的店铺，再以低价租给年轻的时装、珠宝设计师和艺术家。政府希望将已经存在600年之久的红灯区，逐渐改造成以高档宾馆、餐厅、咖啡馆、时尚商场和文化艺术场馆为主的旅游街区。一到晚间，这里就挤满了人，大家喜欢挤在这里体味阿姆斯特丹的历史韵味，享受悠长的休闲时光。今天，在乌得勒支街的店面中，只有不到10%由连锁店占据，其他店面都是个人拥有的商店。因为店铺的规模小，反而促进了店主和顾客之间的交流。

    如果你信步走进运河区著名的卢基小食店，就会发现，在不大的店铺中放置了一张很长的桌子。这张桌子一整天都是社交中心，特别是晚餐时间。这家店铺的三明治生意很好，因为店主会针对每个顾客的需求单独准备，所以长桌边总是坐满了人。顾客们从中午开始，聊天欢饮，一直到凌晨。

    咖啡店和位于街角的酒吧都是社会网络的重要节点，特别是在下午和夜间。事实上，乌得勒支街三分之一的街角都由酒吧占据，其密度相比其他城市高出很多。而每一间酒吧都被设计成独一无二的样子，以迎合特定的客户。由于这种精细的分工，游客们自然会把这条街看作夜生活的必去之地。

    一些商铺也开始往“社交概念”发展，比如著名的“协奏曲”。“协奏曲”是一家传统老店，拥有五个店面，主要出售专业的音乐唱片、书籍和高端音响设备。但是随着数字化和网络化的发展，大量音乐和书籍都可以在线下载，因此，“协奏曲”这样的老店失去了很多顾客。为了保持自身的影响力，“协奏曲”商店开始转型，每到星期天就会赞助现场表演，还会承接一些音乐发布会，而且，它开始在店内卖咖啡。

    跟纽约、东京等人口众多的大都市不同，阿姆斯特丹这样的古老小城保留了小城市才有的人情味和亲密性。来到阿姆斯特丹的人们，很容易被这种家一般温暖热络的氛围所感染，舒舒服服地徜徉其中。跟游览纽约与东京的那种瞠目结舌的震撼不同，很多前往阿姆斯特丹的游客都有这样的体验：如很多欧洲城市一样，自成一体的阿姆斯特丹有着一定的封闭性，温暖亲切。

    在阿姆斯特丹，夜文化的主要功能是“社交”，从奶酪店经理到新开的咖啡店店主，每个人都将这座城市形容为“都市村庄”，大多数店主每天都在店里工作，所以他们认识顾客，也互相了解。一个咖啡店主这样说：“这就像是大城市里的小村庄，人人互相认识。”

    这种亲密性会让外来的客人有家的归属感，店员和店主会隔着传统的柜台和客人们聊天，不管你是来自隔壁的居民，还是国外的游客。对于这个“都市村庄”来说，每个人都是社交群体中的一员，都值得用对待亲人的态度去服务。这是阿姆斯特丹的独特味道，它拥抱你就好像你昨天刚刚离开，它给予你小社区的温暖，没有大都市冷漠的疏远。

    网络社会的兴起，意味着“社交”这一主题得到更大的凸显，所以市场会自动选择有“社交”功能的生意作为更成功、更有前景的经济模式，这是在阿姆斯特丹的夜经济中被证实的。传统的性产业越来越被边缘化、模糊化，而那些代表“社交”的夜文化，才是阿姆斯特丹夜间经济的真正支柱。

    （选载一）

    （《夜间经济学》北方文艺出版社2019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