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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02月15日 星期六

    芝麻开花节节高

    《 文摘报 》( 2020年02月15日   02 版)

        周日,开车回老家。快到傍山的村口时,一抬头望见了小叔家在半山腰上的两分芝麻地,心旌便开始摇曳——要知道,这是一块已然种植了五十多年的芝麻地。

        毕竟已经入秋,芝麻秆开始枯黄,然而,这不是衰微,而是成熟的表征。要不了多久,一俟蒴果开始绽裂,就可以收割了。据说,进入成熟期的芝麻,抵近蒴果是可以听到其内的搏动声的——我静心谛听,果然听到了那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复杂声音,断断续续、细细脆脆,可谓纯粹、悠长,如天籁。      

        孩提时,我寄养在祖父祖母家,那是浙东四明山麓的一个小山村。从我有记忆起,就知道那两分芝麻地——当年就是由祖父决定种芝麻的,小叔与大叔好像在种植面积上与他还有过争执。      

        芝麻最喜高温。每年的五月下旬,趁着雨后的山地比较松软,祖父就与小叔大叔开始上山种植芝麻。不要看芝麻种子个头小,生命力可旺盛得很。从破土抽芽到长出嫩叶,它一直展示着顽强坚韧、生机勃勃的精神和毅力。当芝麻长到二十多公分的时候,要间苗。而一俟拔节扬花,那粉白颜色且状如喇叭的芝麻花便一簇一簇地由下往上开,并且弥漫着素雅的馨香。只是芝麻的花期不长,要不了多少时间,在山风的呼啸中,飘落的花瓣就开始在空中留下让人眼花缭乱的轨迹,最终盈盈落地。      

        但是一种气势也蔚然而成——芝麻花开完一节,就会立马结出一圈嫩嫩的蒴果。蒴果的嫩绿与众不同,它的水分似乎到了饱和状态,就连外面的绒毛也显得水灵灵的。自打结出了蒴果,我差不多天天都会往芝麻地里跑。那在茎秆与叶子之间微微斜垂的蒴果,虽不见其长,却日有所长。随着时间的推移,由花开花落到蒴果累累,便上演了由娇艳到灿烂的精彩一幕。

        从春夏逶迤至深秋,收获的季节总是定格成一个个挥之不去的细节。当芝麻秆开始枯瘦成苍劲的枝干、凸显出硬朗的骨感,枝干下部的蒴果开始出现裂缝之时,就意味着能收割了。否则,拖到上部蒴果开裂,就来不及了。      

        收割芝麻,就好似在进行一场比拼赛,比拼的不是力气——因为蛮力不起作用而只会坏事——是小心、耐心和精心。每次收割前,祖母总是带着一张宽大的旧床单。来到芝麻地,她先是将床单摊在地头一隅,再陆续从祖父他们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收割的芝麻秆,在床单上轻轻敲打几下,让那些已经成熟的芝麻落到床单上。尔后,由小叔大叔轻手轻脚地将芝麻秆捆扎,挑回自家院子。这些被挑回的芝麻秆,会被晾晒在晒谷用的竹垫上。那些天里,最为忙碌的自然就是祖母了,为了让蒴果的豁口早点打开,她会一天翻晒十多遍,即便是日当午的时间,也不偷懒。她对我说:“太阳晒得勤的芝麻,颜色格外油亮,吃起来香味也格外地浓。”祖母对待这些芝麻秆,像抱婴儿一样从上到下柔柔地拍打。在祖母看来,只有这样拍打,芝麻才能醒过来、活过来、走出来。      

        打下的芝麻,不免混杂一些芝麻秆上剥落下来的枝叶屑,祖母会来一道不可省略的精加工:先用簸箕扬,再用筛子过筛。过筛以后,就是黑白相交、外表光亮油滋的芝麻了。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撮起一大把芝麻,慢慢地松开五指,让它缓缓地从我的手指间泻下,喜欢得不得了。      

        芝麻过筛以后,洗一洗,再晾晒上几天,祖母就会将其装入大瓷罐里,罐口的最外层用塑料薄膜覆盖并用绳子扎牢。这些芝麻,除了一部分会用来馈赠亲朋好友外,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享用。      

        而今,祖父祖母皆已作古,这两分地由小叔继承。原以为小叔会另种其他作物,但这十多年来竟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如祖父祖母在世时一样,这块山地的种植面积不变,施农家肥不变,就连馈赠我家必是清一色的黑芝麻也不曾改变。

        小叔经常外出推销农产品,也少不了与一些宾馆饭店打交道。当他获悉施农家肥的绿色芝麻很招人喜欢且能卖上好价钱以后,心里就开始痒痒。他的计划是,先自己拿出一定的面积试种,若市场走俏效益好,就打算通过村委会的帮助,流转一些农地继续扩大种植面积。“我又有种植的经验,又有人脉资源和市场渠道,我相信种植芝麻也能走上致富的道路。”小叔信心满满。我知道,这些年来他外出做生意赚了不少钱,这不,别墅式的新房也早已落成。如今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感召下,他也想回到老家稳定下来,而流转土地种植芝麻,或许就是他最为心仪的选择。      

        我深信,小叔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好。这不也正是当年决定种植芝麻的祖父的深切愿望么?“芝麻开花节节高”给祖父以期盼,而我的笃定,却并不仅仅因为小叔扩大了种植面积……离开小叔家后,在村口,我再三回眸那块芝麻地。它代表了我家的传统,又像是一种见证,还是未来的希望。

        (《文汇报》2.8 赵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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