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织锦

    锦是汉代最高档的多彩丝织品。刘熙《释名》说“锦，金也。其价如金”，可知其贵。汉锦采用高难度的平纹经重组织，先将丝线根据需要染成多种颜色，一般可多达五色，然后布于织机上，每厘米要排上200多根。织机上有专门的机构来控制织物的花纹，多时可达120镊，织造起来非常费时费工。

    丝绸之路最先在东周时期（春秋战国）通往西方。这一时期出土的丝织品主要集中在湖南湖北一带，非常精美，而且保存极好。其中最重要的是湖北江陵的马山楚墓，出土一件舞人动物纹锦。在重复的图案中，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织物的左边缘处有一个瑕疵，而这个瑕疵不断重复。这一珍贵的织物证明当时的中国人已经发明了提花织机，不仅能够织出图案，而且可以重复进行。

    总的来说，西汉的织锦基本集中于内陆地区，而丝绸之路发现的织锦通常属于东汉或晋代，称为“汉锦”或汉式风格的织锦。汉锦的特征图案是云气动物纹，再配以吉祥文字。云纹一般作为图案的骨架，其间穿插龙、虎、麒麟等瑞兽以及禽鸟。受当时织造技术的限制，这些经锦上的图案在纬向不循环，云气纹的骨架通常通幅排列，三角形是汉锦幅边两侧常见的开始或结束图案。汉锦图案的色彩丰富，通常在三色以上。云气动物纹中往往还穿插有汉字铭文，多是一些祈福或具有吉祥或特殊含义的词语。

    云气动物纹锦在丝绸图案史上占有独特的地位。其纹样之奔放、古拙，独树一帜，空前绝后，并广为流传。不但在当时的长安、邺城及建康等几个政治中心中有此类织物，俄罗斯、蒙古、新疆等地也均有出土：云气动物纹锦的流行，反映了当时的思想文化与社会面貌：秦汉历代帝王十分热衷于神仙传说，他们以为将自己的宫室布置成云烟缭绕或瑞兽丛生之状，便可更加接近仙界。神山就是人与大相通的途径之一，仙人们也会经常光临，而这些仙人能助自己灵魂升大或长生不老，并保子孙绵绵无极这一思想，在织锦的铭文中得到了明显地反映。

    1967年，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北区88号墓出土的云气动物纹锦，云气横向连贯，空隙处填饰双角兽和四瓣朵花。此经锦纹样结构和题材与东汉经锦有相似之感，但云气已无流动的感觉，兽纹亦缺乏生气，可见汉代云气动物纹锦到了北朝已近尾声。事实上，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丝绸之路文化交流的发展，西方特色的织物纹样和西方的纺织技术开始影响内地的丝绸设计。中国的魏晋南北朝及初唐时期，萨珊王据有波斯王位（224~651）。萨珊王朝的波斯艺术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的染织图案，突出表现在以动物为主题纹样和以几何纹样作图案的骨架。

    吐鲁番出土的北朝文书中有许多锦名的记载，如魏锦、波斯锦、疏勒锦是以产地命名的；绯红锦、白地锦、紫地锦是以色彩命名的；而阳树锦、饮水马锦、菱格忍冬纹锦、树叶锦等都是用纹样命名的，这些纹样几乎都是西来的题材。

    南北朝时期丝路畅通，开始出现中西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青海都兰出土的黄地卷云太阳神锦是此类织锦的典型代表。这件织锦的设计主题是源自希腊神话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他随亚历山大东征来到东方，在印度被称为苏利耶，到阿富汗则出现在巴米扬大佛窟顶的天象图中。这件织锦的图案融合了丝绸之路沿途的各种因素：驾车出行的太阳神题材是欧洲的产物；驾车所用的有翼神马乃是出自希腊神话；联珠纹是波斯的特征；太阳神的手印和坐姿则是弥勒菩萨的形象；华盖和莲花座等也是佛教艺术中的道具；而织入的汉字“吉”和织造技术则明显来自中原。因此，这件织锦算得上一件融合了地中海、南亚、东亚三大纺织文化圈艺术风格的代表作。

    （选载一）

    （《丝路之绸》山东画报出版社201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