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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4月27日 星期六

    我的服装简史

    《 文摘报 》( 2019年04月27日   02 版)

        一件泡泡纱连衣裙,白底上布满了玫红色的花蕾,腰带两端呈蝴蝶翅膀状。这是我记忆中第一件华服。那年夏天我六岁,穿着这套新衣裙,背着一只家里自制的绣花小书包,顶着一头刚烫好的卷发,妈妈领着我去学校报名。妈说,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师见了才喜欢。

     

        入学后,我依然被母亲打扮得与众不同,绒线裙呀,小大衣呀,各式皮鞋呀,时髦得很。但我在班上却遭到了冷遇,小朋友躲着我,不跟我玩。现在想来,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大多是不喜欢“异类”的。学校里多数都是工农子弟,大家都穿得普通,有的还穿着上面好几个哥哥姐姐们穿下来的旧衣裳。因为孤独,我有时就赖在家里不肯上学。后来妈妈知道了原因,就让裁缝给我做了一些普通样式的衣裤,如中式的对襟衫,没有背带的大脚裤等。

     

        我进中学时,“学雷锋”运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生活中更是提倡艰苦朴素,衣服上如果有补丁,不会觉得寒碜,倒是觉得很“雷锋”。

     

        六十年代中后期,草绿色的军便服流行开来了。我也想有一件,我妈却说,你豆芽菜样的人,套在身上像啥样?后来她请裁缝用毛蓝布给我做了一件“青年装”。青年装比军便装简洁,直领,三个贴袋。当时在女青年中也时兴的。那年我十四岁,穿了这件青年装,觉得自己已进入青年行列,周围伙伴们也很羡慕。

     

        不久“上山下乡”开始,我因有病,被批准留在本市待业。那时街上贴有标语,“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每每见到,便坐立不安——不吃闲饭,总该找点什么事做做吧。

     

        想到家里有台缝纫机,于是我买了一本裁剪书,按照书上指点自学起裁缝来。那时布票紧张,我后来还学会了套裁,能省下布料。记忆中,七十年代,曾给自己做了几件衬衫和一条百褶裙,特别下工夫。一件白衬衫,我别出心裁,用黑白相间的条纹布,斜裁成滚条,镶嵌在领子边缘,门襟两侧、袖口、袋口处。我穿着这件衬衫,梳着两条长辫子,口袋里揣着一本当时的热门书《哥达纲领批判》,去照相馆照了一张相,摄影师直夸这件衬衫漂亮。

     

        淡蓝色的的确良面料有点透,但褶子叠成三层,就不透了。百褶裙难弄的是褶子多,要候分候寸计算好,布料的接缝处还要藏在褶子里。那时没有电熨斗,只有烙铁,烙铁放在炉火上烧,温度高不得低不得,全凭自己感觉。记得褶子全部熨烫好,裙子完工,我闷头苦干了一整天。现在想起,七十年代人们的审美观念,已悄悄地起了变化,譬如我,衣服想别致一点,弄出点花样来,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了。

     

        八十年代初,国门打开,人们的审美观念也开始与世界接轨,服装色彩不再是黑白蓝灰军绿色一统天下,各式服装流行起来。先是西装成了人们的新宠,除西装外,夹克衫、运动衫、花格子衬衫、蝙蝠衫、棒针衫、牛仔裤、小包裤、喇叭裤、踏脚裤、直筒裤等轮番登场。

     

        九十年代的服装似乎已变不出什么特别的样式了,即使有些变化的,也是各领风骚不多久,人们也不那么紧跟着某种样式转了。我已人到中年,各方面都忙了起来,不再肯花时间踩缝纫机了,也舍不得多花时间打扮自己,对穿着这件事就随便起来。我教美术课,时时同笔墨颜料打交道,一件工作服蓝大褂整天套在身上。有一天我在学校走廊里,迎面过来一个初二男生,我熟悉这张脸。他叫住我,小声说,老师,我跟你说句话,你穿这衣服,说好听点像艺术家,说难听点像要饭的。

     

        二十一世纪,人们对穿衣着装的态度更加放松自由,不管你穿成啥样,大家完全见怪不怪。如今的我,择衣越来越趋于平淡,舒适得体为首要。有些陈年旧衣,因为价值所在,我还在穿。多数虽处理掉了,但对它们的记忆仍鲜活。因为记忆不灭,人才会感知到生命和历史的厚度。

     

        (《文汇报》4.21 徐慧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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