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冷门课有沸点

    每周四晚上，武汉大学教5楼404教室总是出现同样的场景：教室里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上都挤满学生。讲台上是一位40岁出头、个子不高的教授，名叫苏德超。难以想象，这门人气如此之高的课程竟然是“形而上学”。

    苏德超最近一次“名声大噪”，源于一次停电。那也是一个周四的傍晚，上课铃响，苏德超健步走上讲台:“一个人疼痛到昏厥，那这个人是否还在疼痛?”

    短暂的沉默后，有学生举起了手。苏德超正要请他发言，突然停电了，整个教室蓦地一黑。黑暗中，苏德超还是请刚才举手的学生发了言，并说，大家讨论半个小时，如果还没来电，半小时后就下课。

    他们等到了来电，不过已经是在两个小时以后。这两个小时里，100多位年轻人和这位教授，一直在黑暗中讨论着形而上学，没有人离开。下课后同学们往外走，才发现整座教学楼都空了，只有他们这间教室，仿佛不曾停电。这堂没入黑暗的课，后来被载入武大2018届毕业歌里——黑夜哲学对话，眼眸里升起灯塔。

    实际上，哲学已经够“冷”了，形而上学又堪称冷门中的冷门，并不容易赢得学生。而在武大学生评价教师的系统里，学生们都给苏老师打出99分以上的高分。这还不包括众多在教室里站着蹭课的学生。

    一堂冷门课，苏德超是怎么“加热”的?

    “形而上学比较抽象，要讲给同学们，就得做到‘用户友好’，把界面做好。界面做好了，‘用户’吸引过来了，就开始大卖特卖形而上学。”苏德超“揭秘”。

    对苏德超而言，吸引学生的“接口”，就是提出各种乍一听好笑、细一想很深奥的问题。比如忒修斯战舰悖论——忒修斯战舰上的木板和零件被逐渐替换，当所有的木板和零件都被更换掉时，忒修斯战舰还是原来那艘战舰吗?要是再把换下来的木板重新组装起来，哪一艘才是原来那一艘呢?

    抛出的问题就像点了一把火，学生们开始发言，发言又渐成讨论、争论、辩论。苏德超在一旁把握火候，或“大火转小火”，点评、纠偏；或“小火转大火”，燃起新高潮。曾做过辩论队指导老师的苏德超，常对学生们强调要“摆事实，讲道理”，而不是“举例子，讲感觉”。“摆事实不等同于举例子，因为孤证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论证过程；讲道理也不是讲感觉，观点的背后要有道理的支撑。”

    一番激烈讨论后，苏德超会告诉刚才发言的同学，你所说的其实是某某学派的观点，他所说的其实是某某学派的观点，而这几个学派在哲学史上真就曾经围绕这个问题展开过争论。学生们听到老师这么说，往往很开心，觉得自己能和哲学家想到一块儿去，形而上学也没那么“面目模糊”了。

    经常是下课铃响后，一群学生聚到讲台上，把苏德超围在中间，再讨论三四十分钟。等教学楼灯光尽数熄灭，学生们再拥着老师，在校园里走上一段路，嘴里是形而上学，头顶是浩瀚夜幕。

    （新华网 4.15 王若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