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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1月19日 星期六

    当导盲犬老了

    《 文摘报 》( 2019年01月19日   01 版)
    黄鸣与她的导盲犬“江权”

        上海导盲犬项目如今已走过10年。拥有37条现役导盲犬的上海,成为全国范围内使用导盲犬最多的城市。然而,10年之后,导盲犬老了。

     

        是它彻底改变了我

     

        江权老了。10岁半,若以人的寿命来计,它已年逾七旬。它是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属中型犬,受训之后通常在2岁成为导盲犬,身高约60厘米,体重25公斤左右。

     

        63岁的上海市民黄鸣要出门,一路顺着柜子摸到包,她要找江权的工作证。同一时间,原本闭眼歇息的江权快速起身,从卧室直奔门口,站定不动。

     

        门口的柜子里,除了鞋,放着的大多是江权的装备。黄鸣摸到了红色的导盲犬工作服,稍稍弯下身,给江权穿上。她怕弄混正反面,特意将两个小布娃娃缝在衣服正面。

     

        江权听得懂几十种中英文口令,还包括上海话。过斑马线,找电梯,避开车和障碍物,全不在话下。连邻居也频频称奇——每次出门,江权总能快速判断出先到的那部电梯,径直把黄鸣带到电梯口,默默站着,直到电梯门打开。

     

        黄鸣看不到一点光。2005年,因为视网膜色素变性,黄鸣变成全盲者,由于不想让别人知晓病情,她一度排斥借助盲杖走路。每次出门,不是搀着丈夫就是挽着女儿。借着家里换电话的机会,黄鸣与同学、朋友都断了联系。

     

        “是它彻底改变了我。”黄鸣说,因为江权的出现,她才从封闭中走出,而今甚至可以独立生活。2010年11月18日,江权正式来到黄鸣身边。黄鸣弓着背,半天都迈不出一步,好不容易前行了,也只敢小心翼翼地挪步。“江权却比我有耐心。”偶尔走得快了,黄鸣会不小心踢到江权的肚子,“可它居然不叫不闹,依旧安安稳稳地带着我往前走。我是硬生生被它感动的。”

     

        让更多人了解导盲犬

     

        曾有质疑声传入黄鸣的耳朵——“养条导盲犬得费许多工夫,还不如请个人来照顾。导盲犬跟宠物狗有什么区别?”

     

        黄鸣一气之下搬到郊区。她想证明,哪怕只有她与江权,也能独立生活。江权带着黄鸣买菜、坐公交、乘地铁、去宠物店洗澡,绝大多数时候,仅一人一狗。

     

        新家的装修,从家具订制到窗帘布的选择,全凭江权带着黄鸣去建材市场挑选。“第一次去还需要别人帮忙带路,后来只要出门时先告诉它口令,就能准确无误地把我带到市场。”

     

        “以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现在每天都想出去。”王红如今每天都带着导盲犬去公园遛弯。“只有走出去,才能让更多人了解导盲犬”。

     

        上海导盲犬服役十年间,使用者没有出过一起安全事故。坐地铁逢人多时,江权从不去挤,耐心等待下一趟地铁。上了公交车,江权会直接找到老弱病残孕专座,待黄鸣坐稳后,再钻到座位底下趴着。

     

        导盲犬美娜娃走到菜市场门口,停了下来,郭美文就知道目的地到了。她掀开厚厚的塑料帘子,它重新起步,从帘子中钻了过去,左转,径直把她带向常去的水果摊。家附近的菜市场前段时间在修路,但时隔两个月再去,美娜娃依然清晰记得曾经的路线。

     

        若非记者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条导盲犬带着全盲者,可以自如穿梭在热闹嘈杂的菜市场,路遇数个栏杆和路障,却不曾撞到任何人和物件。

     

        随时随地被拒绝

     

        为了“走出去”这事,黄鸣流过不少泪。王红也说,今天的这般便利,是黄鸣这批早期导盲犬使用者用许多委屈换来的。

     

        但直到今天,黄鸣每次出远门,都要将养犬证、导盲犬工作证等证明,以及各种涉及导盲犬出行的条例和规定打印一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背包里。因为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拒绝。

     

        郭美文带着美娜娃去家门口的公园,曾被工作人员挡在门外。磨了好久嘴皮子,对方给出几个限制条件:如果要进园,必须给狗戴上嘴罩,晚上6点后和双休日都不能进园。

     

        有使用者带着导盲犬坐公交,乘客一看到狗便嚷嚷,“畜生就是畜生,万一咬人怎么办?”还有使用者被拦在酒店门外,最后只能把导盲犬搁在临时搭的笼子里,大冷天在户外淋着雪。

     

        “很多人只是不了解,所以一开始才会拒绝。”王红说。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导盲犬的稳定性和忍耐力超乎寻常。在上岗前,它们都经历过抗干扰、抗饥饿和憋尿训练。

     

        沪上一位使用者带着导盲犬坐飞机去美国,一路上经历转机,整整27个小时,狗不吃不喝不撒。之前还有导盲犬患肝癌去世,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也没因为疼痛吵闹。记者在采访数日里,见到的导盲犬或安静或活泼,均未发出过一声狗叫,它们也并不扑人。

     

        没法想象离开它

     

        黄鸣格外珍惜江权还在身边的日子。每天早上起来,她都给江权唱歌,“这么多年里,我们带给它们的,远远不如它们带给我们的。”

     

        黄鸣去年年初生了场重病,一度昏迷,在医院里醒来也说不出话,家人不得已将江权留在家中。江权原本从不上床,唯独那一次,竟趴在黄鸣的枕头上,不吃不喝守了3天,默默流泪。黄鸣醒来后,用手机对着江权说话,它才愿意吃些东西。

     

        导盲犬不可避免地会经历衰老、死亡。它们退役后,使用者该怎么办?是继续排队申领并适应新的导盲犬,还是重回没有导盲犬的生活?

     

        导盲犬的服役期一般为8年到10年,而导盲犬退役后,使用者能否继续领养,也需要评估。沪上已经退役的5条导盲犬中,有3条被爱心家庭领养,1条回到训练基地,还有1条被原使用者的父亲领养。

     

        毕竟,上海的持证视力残疾人有9万多名,而今年新增的导盲犬只有4条。按照国际导盲犬联盟评估,视障者与导盲犬的理想比例应为100:1。但现实是,导盲犬的普及和公众认知的提高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上观新闻 1.5 张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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