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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8年01月30日 星期二

    书写普通人眼中的
    历史与世界

    《 文摘报 》( 2018年01月30日   05 版)

        2017年的中国文化场,有关“官场”的描摹和呈现,在经历了多年的沉寂后,开始破土重生、锋芒毕露。而作为“官场小说第一人”的王跃文,却显得颇为冷静。2017年他出了两本与回忆有关的书。一本是《王跃文文学回忆录》,另一本则是散文随笔《无违》。人生的困惑越来越多,而置身迷局,所凭靠的唯有“无违”二字:无违于自己,无违于天地。

     

        初入官场

     

        王跃文的青年时代,一直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1984年,从湖南怀化师专毕业后,他去了湖南省淑浦县政府。一个从湘西走出的农家子弟,即将迈入官场的门槛,王跃文形容那种复杂的感觉,“像是深夜熟睡的人突然滚到了一张硬邦邦的床上”。

     

        “一进机关,我就从每件小事做起,把扫地当作扫天下一样认真去做。”上世纪80年代,“改革文学”风靡一时,塑造了一批敢想敢做、勇担重任的干部形象,其中《乔厂长上任记》中的乔光朴和《新星》中的李向南,更成为时代的偶像。初入仕途,王跃文也像李向南一样,背着一个黄书包,后来妥协随大流,换成了黑色的人造革皮包,每天提着走街过巷,去县政府上班。

     

        凭着能写几笔官样文章,王跃文一路青云,从县政府到市政府,又到省政府,“当时觉得自己未来无限辽阔,满脑子为崇高事业献身的思想”。然而,他在机关待的时间越长,就越灰心,越格格不入。

     

        对于官场中种种秘而不宣的游戏规则,王跃文并不愿多说,他只讲了一件小事:

     

        “有一年,我们机关里分鱼。有一条雌鱼,差不多一二十斤,肚子鼓鼓的,都是鱼籽。有些干部就说,这个鱼籽太多了,买来不划算。我说既然大家都不要,我就把它买下来。当时我父亲出了车祸,我想象这个鱼籽可能会有营养,想炖汤给他喝。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就听见别人在背后说:‘这个小王真不懂事,那么大的一条鱼,他居然买下来了。’这是我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官场等级。”

     

        写尽官场百态

     

        1999年,一个圆融老到、深沉复杂的人物,走进王跃文的笔底。他就是《国画》中的朱怀镜。《国画》洋洋50万字,以主人公朱怀镜的视角,写尽官场百态。

     

        “王跃文之于官场小说,就相当于金庸之于武侠小说、琼瑶之于言情小说、二月河之于帝王小说。”文坛的热捧换来的是仕途的冷遇。1999年秋天,《国画》不再重印,王跃文成了被放逐的边缘人。那段时间,他郁结难平,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格格不人。“其实,我什么都不算,只是个尴尬人。”

     

        小说里的朱怀镜也是个“尴尬人”。他一边讲排场,一边心疼浪费的饭菜;一边和情人云雨,一边对妻子充满愧疚;一边在官场钻营,一边和艺术家朋友打成一片,自谓“清流”。

     

        “写《国画》时,从头到尾,我都有一种郁愤和哀伤。”王跃文说,《国画》中,朱怀镜骗走了好友视若珍宝的《寒林图》,准备将其献给皮市长,实现平步青云的当官仕途梦。他开着车往回赶,心中为《寒林图》兴奋,却在拐弯处莫名其妙地将车停下,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无比落寞。“夜总会和酒楼的霓虹灯将大红大紫演绎出一种叫人绝望的凄艳。他感觉鼻子里面有些发酸,似乎眼泪快流下来了。”王跃文说,写到这里,他也在流泪,“我理解朱怀镜的痛苦和尴尬。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人生、对自己会有反省,只是这些反省并不妨碍他继续作恶。”

     

        虽然被媒体封为“官场小说第一人”,但王跃文一直拒绝这一封号,也经常无奈地自嘲“官场小说是贴在身上的狗皮膏药”。在他设置的官场江湖中,没有理想主义的英雄,也没有耸人听闻的黑幕,“我看见的是人性在权力磁场中的变异和缺失;往更深处说,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他经常用“蛛网”来比喻官场中盘根错节的关系:“每个官场中人都像一只蜘蛛,大家心照不宣地织造一张网,每个人都被这张网粘住,谁也别想轻易逃走。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却无可奈何。”

     

        乡土的挽歌

     

        2012年,王跃文发表小说《漫水》。漫水是他出生并度过童年生活的湘西小村庄,小说以乡村的伦理与诗意,应对着历史的嬗变与动荡。

     

        最早触动王跃文写《漫水》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年我回家,看见隔壁的族叔在锯木头。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在给自己做老屋。老屋,就是棺材。”在溆浦,给老人备棺材是一件庄严的大事,需要做酒请客,老人家在鞭炮声中心满意足地爬进棺材,在里面躺一会儿,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从我记事起,老宅子的中堂里,就放了一副棺材。那是我奶奶的棺材,她当宝贝一样细心照料。还有寿衣,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准备好的,都放在一个大木箱里。”他的童年就在老宅中消磨,这里“四处飘忽着祖宗的幽灵”,充满重重禁忌:看见一条金环蛇从地板底下钻出来,不能打,只能望着它逶迤而行,说不定就是哪位祖先化身而来;深夜里听见木屋子突然发出声响,要想想家里哪件事情做得不好,惹得先人生气了;天黑之后,干万不可吹口哨,会招来山里的鬼魅……

     

        去年清明,王跃文回家上坟。站在田垄上环顾四野,满眼都是挂了白的黄土堆。他想起了朱自清的“千山一霎头都白”,写的是“摩挲两眼梦还家”的乡思乡愁。“不知道先生当年清明还乡是何心境?他在外教书,也写文章。他是否想过自己手头做的事,同那些故去的先人,同那些活着的父老乡亲,到底有多少关系?”

     

        王跃文现在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写的就是类似这样的乡土故事。有的是他亲眼所见,有的来自乡民们的道听途说。“我想写的,是这些普通人眼中的历史与世界。”王跃文说,“写这样的小说,心里更沉静,更熨帖,更笃定。”

     

        (《环球人物》2018年第2期 许晓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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