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记者要善于通过采访集聚各种正能量,并最终把正能量由小溪汇聚成江河
一米八三的身高,壮硕得像头大熊,他眉目慈祥,爱笑,眼睛眯起来很聚光。他是汤计,一个做了30多年记者的老新闻人。
汤计今年61岁了,一年前,他在新华社内蒙古分社编委的位置上退了休。而退休前的2015年,他跟踪报道了9年的“呼格案”尘埃落定,更为他赢得了记者职业生涯中几近所有的荣誉:荣记新华社个人一等功、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全国先进工作者、CCTV2015年度十大法治人物……
为基金“化缘”
退了休的汤计,却一点没闲着。他是内蒙古大学的硕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兼职教授,平时还在一些大学和媒体讲课。但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张罗他的基金。
9月27日,“汤计人道传播基金”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设立。这个基金是专门给新闻人设的,也是当下中国唯一的用于新闻从业人员的慈善项目,“我想让杰出的记者永远留在丰碑上”。
汤计拿出了退休前所获的各种奖励10万元,联合了四家企业,一开始筹了总共200万元。但汤计觉得不够,基金成立后,他的退休生活也由每天阅读变成了分分钟在“化缘”。
今年的国庆节,汤计都在不停“化缘”,多年职业生涯积累的公信力让他一个小长假下来收获捐款10万元。
除了化缘,汤计现在紧锣密鼓地在筹备首届“汤计博爱新闻奖”的评审。这个奖主要用于“褒奖和传播那些为人道公益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新闻作品以及新闻从业人员;救助因采写报道等因公负伤或陷入困境的记者或媒体从业人员。”
设计呼格的新墓地
去年中元节,汤计提前两天邀请了所有对呼格案有贡献的人,去呼格新迁的墓地凭吊献花。
离呼和浩特市区30公里远的和林格尔县安佑生态园内的宝珠山半山腰,呼格的墓在园区路边很显眼的位置,墓志铭上写着:其生也短,其命也悲。
呼格案的整个来龙去脉被汤计刻在墓碑背后的不绣钢装饰板上,他觉得这个不锈钢板和大理石质地的艺术墓地设计得很成功,像滴眼泪也像个问号,予法律敬畏,还生命尊严,昭示着真理和正义永远不会埋没。
2014年12月15日,冤死18年的呼格吉勒图终于被法院宣告无罪,那一刻的汤计泪流满面。他说“人太高兴了不是笑而是哭”。
汤计认为呼格案的彻底平反昭雪,从根本上是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全面依法治国决定的推出,没有这个,呼格冤案或许会继续拖延下去。“呼格案真正改变的是刑讯逼供”,现在,汤计在和原呼和浩特市公安局副局长赫峰闲聊时,还会讨论到这个案件在法律程序公正性上的推动。
赫峰认为,现在“以审判为中心”一改过去“以侦破为主”的制度,法律界已经有了共识,即法律剥夺个体生命的过程越复杂,也就意味着当事人的合法权利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伸张,更意味着冤假错案的几率被降低到最低。
给这个家庭带来新的生机
呼格吉勒图父母的住宅是当年毛纺大院原地的拆迁安置房,房屋建筑面积大约50多平方米。
最艰难的时候,汤计是他们近在眼前的精神支柱。
在汤计的记者生涯里,做过“王木匠诈骗案”“万里大造林案”“草原巨贪徐国元”“黄金大盗宋文代”等响当当的重大报道。一般来说,一个事件最多写过2篇内参,但是呼格案他前后总共写了6篇,按照要求每篇不超过2400字的内参,让他殚精竭虑,穷尽角度。
呼格案再审前为了规避麻烦,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汤计从没去过呼格家。内蒙古每年人代会都是1月5日左右开,那是最冷时候,零下一二十度,老两口就站在会场外,就那么站着,也不闹。“我作为一个参会记者,每次看到他们不能打招呼,还要假装没看见,你说心里是啥滋味?”
2013年汤计查出患了早期结肠癌,手术前,他下定决心借助全国都市类媒体的力量,进一步将呼格案公之于众,“因为我不想让新闻烂尾”。呼格一案最终翻转,媒体舆论监督至关重要。
2011年,一度被调离的胡毅峰当选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院长,汤计看到了希望,他和呼格父母做了一期视频节目《十五年冤案为何难昭雪》在“新华视点”播出,全国反响很大。
胡毅峰顺势而为,成立了呼格案复查组。“有时候你得会给领导一个抓手。”汤计说。
2016年2月呼格案追责结果公布,公检法系统27人被处分。
呼格的弟弟结婚七年没有孩子,呼格墓地迁了以后,呼格弟弟竟得了一对龙凤胎。汤计认为这是呼格留在人间的那腔怨气终于走了,从此给这个家庭带来新的生机。每天,呼格的父亲李三仁会出门遛遛狗,母亲尚爱云会骑自行车到三站地外的小儿子家照看那对龙凤胎。
重新出发
什么是正确的新闻观?汤计说,“好记者必须是好人,要有慈悲心和正义感。”
他还记得内蒙古农牧厅农机公司退下来的三十多名老职工送来锦旗的那天,一位老人进门就跪下来,他说我代表这些老人谢谢你帮我们要回了200万元的社保金,汤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作为一名老记者,汤计也感慨过——“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他做了微信公号“汤计典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在该平台上的所有文章阅读量达到700多万。
他组建了公号运营团队,队员有内蒙古大学文学与传播学院的研究生,还有媒体的编辑与记者。汤计说,新媒体时代,人人都是信息的生产者和传播者,新闻多,但杂音也多。“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们这些经过良好新闻职业培养的新闻人能参与其中,这会使这块新阵地的正能量声音放大,好新闻增多。”
(《新京报》11.3 刘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