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少时读溥仪《我的前半生》,对其中说到的一联印象颇深:“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据说是载沣所书。这或许也可以算是清宫文化的一个侧面,告知我们在庭院深深深几许的那里,也有精神生活的向往。
在我国秦汉时期,“富贵”追求就已经成为社会风尚。陈胜佣耕,言“苟富贵,无相忘”,项羽也有“富贵不归故乡”如何如何的名言。而见于《汉书·韦贤传》的邹鲁地方民谚“遗子黄金满籯(yíng指箱笼一类的器具),不如一经”,可能是比较早的把物质财富和文化经典予以对比,并显然看重后者的说法。
有书真富贵!精神超越物质,知识超越金钱,教育超越货殖。这应当说是比较高明的意识。宋人吴可《秘古堂诗》写道:“群儿只解秘金玉,百岁作痴空润屋。君家胜味渠不知,掉头归来北窗读。插架整整三万签,谁何有书真不然。是中大字到蝌蚪,补亡应得由庚篇……”作者似乎更看重的是古物收藏,但是就“北窗读”和“秘金玉”的比较,可知是倾向读书的。
宋代还有一位知识分子方夔,有诗作《续感兴》,其中写道:“昔时累科举,读书患不足。天今予我暇,有书真不读。煌煌百圣心,清彻寒泉玉。遗泽存读书,浸作生民福。静观灵台中,万象森在目。天寒境自明,欲浅机自触。斯文化异端,骎骎即深谷。晞颜以自励,吾欲求之复。”(《富山遗稿》卷三)诗作以“读书患不足”和“有书真不读”的对比,似乎表现出欲对书中“煌煌百圣心”实现真正的理解而与世俗“万象”保持一定距离的自由追求。在人们都迷信“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人人“累科举”的时代,这种“自励”精神也许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内心真正的富足。
(《人民日报》2016.12.27 王子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