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青年”指的是单身且独自租房的年轻人。他们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打拚,与亲朋好友联系减弱。
凌晨1点,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周云晴终于忍不住哭了。这是29岁的她来到上海的第五年,也是独居的第五年,她已经习惯了生活的圈子里除了同事就只剩自己。
一个月前,为了换个住处,周云晴又独自和房东、中介、装修队打起了交道。这天深夜,周云晴独自打包的行李刚刚运到新家,却因为搬家工人临时加价,与他们大吵了一架。周云晴第一次问自己:“我会永远一个人吗?”
在北上广等大城市,周云晴这样的独居青年越来越多。或主动或被动,独居正在成为青年人一种普遍的生活选择。“这里有满大街的便利店、咖啡厅和快餐馆,还有满大街和我一样一个人生活的年轻人。”在上海独自居住2年的90后江苏女生李丽如说。
孤身一人的日子
李丽如把自己的生活总结为“数字生活”:20平方米,这是她居所的面积;30个,这是她平均每月在网上买东西的订单数量,大到微波炉、洗衣机,小到垃圾袋、泡面,都通过网购解决;40分钟,每天吃饭,她会用近40分钟的时间,从周围50多家外卖里精挑细选。
“空巢青年”的一大特征就是一个人住,但是住得并不宽敞。曾有一项调查中设置的住房选项为“30平方米的出租屋”,实际不少参与者表示,“连30平方米都没有”,身在“帝都”的我“只有16平方米”。
李丽如从事的是笔译工作,所以经常可以自己安排时间,她觉得自己很自由。一个人看书、工作、休息,不与其他人产生关系,也大大降低了日常消耗。
没人打扰的日子悠闲却漫长。没有工作的日子里,她早上醒来不知如何是好,既没有什么安排,又孤身一人。一开始她以看电视、看视频转移注意力,但后来却发现这更增加了孤独。
她也深知,自己应该离开房间到外面与人交际,却缺乏动力。一切都和大学时代完全不同,人们不会路过来敲门,而交朋友也越来越难,每个人都很忙,大家都没什么时间。
在空巢生活中,“一个人吃什么”成了最大问题。对此,李丽如深有同感:自己叫外卖,有时都凑不满起送费,点一次能吃三顿;用电饭煲煮饭,一顿饭需要的米都铺不满锅底;水果一次就买一两个,经常被水果店老板嫌弃。
两地分居 空巢的开始
从李丽如的故事中,我们可以描摹出“空巢青年”的形象:二三十岁,学历为大学本科及以上,在一线城市拥有一份中等收入较为体面的工作,住月租四五千元的一室户或合租房的一间,可能唯一熟悉的室友是自己养的猫或狗。厨房间有厨具,但饮食主要靠便利店和外卖。长时间在手机屏幕和电脑屏幕之间无缝切换,容易作息失调……
“空巢青年”似乎就意味着单身?并不尽然。对于陈晓星来说,两地分居也是空巢生活的开始。“其实我已经结婚了,但领完结婚证的第二天,他就出差了。”陈晓星的老公王伟在北京的一家建筑公司负责工程项目招标,需要长期跟随工程派驻外地。
“短的项目一年左右,长的大概五六年。”王伟学的是工程管理专业,大学同学也基本上都在建筑行业工作,聚少离多是常态。他们生活中的另一半,都成了非典型的“空巢青年”。每晚的一通电话,成了陈晓星与王伟一天当中唯一的交流。
独处的时间久了,陈晓星慢慢变得独立起来,并且因此不断开启新的技能点。“你别看我妆不大会化,衣服也不大会挑,但弄网络、修水管什么的,都做得不错;如果在家碰到蟑螂,我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大叫了,而是硬着头皮自己处理。”
对于爱人,王伟颇有歉意,但也很无奈。“每个月的房贷加上日常生活开支,压力很大,如果选择驻外出差,会有一定的补贴。”王伟说。
面对空巢 态度不同
当别人谈论起空巢生活,李丽如常常这样说:每一个人都有很大的可能性被单独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必须学会一个人面对世界,面对自己,面对孤独。”
“空巢青年”乍听之下略感凄凉,不过如果只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也确实偏颇。必须承认,这个群体确实滋生了一些孤独、迷茫、悲伤的社会情绪,但其中的可爱个体也并非一味在顾影自怜,不少人认为空巢生活实际上维持了他们的个体尊严和自主性。
同样是面对空巢,你会发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与方式。
有一种“空巢青年”是“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型,他们会无限放大自己的空巢感:每天面对着四面墙,养了一只猫,抱着它跟孤寡老人似的;一遍遍刷着手机等社交网络的回复,一刷就是一下午;周末就瘫在床上,看视频,看完美剧英剧日剧就手足无措了,然后开始怀疑人生;一天都没有一个电话,感觉死在屋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还有一种是“喝个下午茶,随便干点啥,空巢生活乐开花”型,他们其实还挺享受自己住的状态,并且会自我约束,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秩序。即使一个人,也会早上7点钟起床准时出现在健身房;会化好看的妆,也能换灯泡;周末睡到自然醒,下午去游泳,晚上去散步;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去看展览;宁愿一个人的潇洒,也不要两个人的尴尬。
如何看待这个群体
“社会流动性增强”是多位学者对“空巢青年”现象做出的共同解释。这种趋势同样发生在发达国家。美国现在有3100万人独自生活,这个群体在过去10年扩大了30%,在瑞典、挪威、芬兰以及丹麦,近45%的住户都为独居者。日本如今也有约30%的住户独自居住。
当一个个“空巢青年”在城市里出现,应当如何连接起这些“孤岛”呢?采访中,“空巢青年”们的答案非常一致——社交网络。“互联网可以是媒介,但不可能变成社会。”在专家看来,社交网络的产生为人们造成了一种“我正在与他人联系”的假象,满足了与他人沟通的需求,但却无法实现真实的关怀。
如何让青年走出空巢,专家给出这样的建议:国家应该鼓励发展社会组织,鼓励个体去承担社会角色。用以兴趣、公益取向为主的社会组织替代原本的家庭,用这样的有机体去化解个体的孤独。
(《解放日报》9.7 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