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醒的黑红人生

    余乐醒，早年赴法勤工俭学，归国后于1927年被中共派往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情报业务和秘密保卫工作。毕业后与党失去联系，经戴笠介绍加入军统，成为军统元老。本文作者沈美娟是余乐醒的侄女，沈醉的女儿。

    从共产党到国民党特务

    姑父原名余增生，1901年出生于湖南醴陵县（今醴陵市）的一个穷苦农民家庭。中学毕业时，正赶上新文化运动兴起，余乐醒积极投身湖南学生掀起的赴法国勤工俭学的热潮中，于1919年10月底，作为第五批赴法国勤工俭学的学生前往法国。留学期间，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想。

    1925年，余乐醒完成了在法国的学业，奉命在苏联进入军事院校学习情报工作训练，主要研究爆破技术和药物。1926年年初奉调回国，到广州国民革命军政治部工作并到黄埔军校兼课。

    当时，我的姑姑沈景辉在黄埔军校任校医。余乐醒刚到军校，两人就坠入爱河，并在国民革命军北伐前夕喜结连理。不久，余乐醒再次被派往苏联，学习情报和秘密保卫工作。但等他1928年学成回国后，中共党组织迫于国民党的追杀、迫害，已转入地下。余乐醒找不到组织了。

    余乐醒回到上海，工作无着，正赶上国民党复兴社特务处成立，用人之际，戴笠知道余乐醒是个难得的人才，便力邀他加入特务处。迫于生计，余乐醒接受了这一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我父亲沈醉因为在长沙闹学潮，被学校开除。1932年冬，他只身跑到上海找到余乐醒，要他介绍自己参加革命工作，余乐醒只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姑父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决定，不仅把我父亲引入了罪恶的泥潭，而且十年后，我父亲竟一跃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余乐醒在上海特区任区长期间，并没有任何建树，令戴笠非常失望，戴笠便把余乐醒派往浙江警官学校，担任由戴笠亲自创办的特务警员训练班副主任。余乐醒在特训班里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把枯燥的理论讲得绘声绘色，在学员中的威望远远超过了戴笠，因此也招来了戴笠的嫉妒和不满。

    河内组织暗杀汪精卫

    1938年年底，汪精卫出逃越南河内。蒋介石命戴笠派人去河内暗杀汪精卫，戴笠决定让余乐醒和天津站站长陈恭树率人潜往河内执行暗杀任务。

    余乐醒是研制化学毒药的专家，自然主张使用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实行暗杀。他们打算设法让人把装有毒液的瓶子放进汪精卫的浴室，这种毒液稍一遇热，便会散发出来，使人窒息而亡。正在他们找人设法把毒液送进汪家浴室之际，接到戴笠的密电，命他们立即采取暗杀行动。

    余乐醒和陈恭树决定挺而走险。半夜翻墙进入汪宅，用斧头砸开楼门，冲到二楼汪精卫的卧室门口时，见一个光腿的男人钻进床底，以为此人就是汪精卫，便朝他腰、背连开了三枪。第二天一早，他们才知道，被打死的是汪精卫的秘书曾仲鸣。

    此次刺汪行动失败后，戴笠便名正言顺地撤销了余乐醒特训班副主任的职务，把他发配到军统局设在遵义的一个炼油厂。与此同时，由于戴笠的青睐，我父亲成了余乐醒的顶头上司。

    有一次，遵义炼油厂有人向戴笠打小报告，说余乐醒伙同厂里总务组的人挪用公款做买卖。真相是，余乐醒见当时法币天天贬值，而炼油厂的原料又常常缺货，为了保值，他让人在原料缺货时，将资金先用于购买一些商品，等原料来货时，再把商品卖出去买原料，这中间他挣了点差价。戴笠抓住这点大做文章，派人把余乐醒押到重庆，关进监狱。后来，余乐醒一被放出，就主动脱离了军统。

    一生后悔给父亲“领错了路”

    1948年年初，我奶奶悄悄地对我父亲说：“我住在你姐姐家的时候，天天晚上都看能听见你姐夫和一个年轻人在洗澡间发电报的声音。如果你姐夫跟你走的不是一条路，你可千万要保护好他。”我父亲听后，又急又气，怨姑父不该背叛国民党。

    不久，辽沈战役结束，毛人凤一心想把我姑父弄到台湾去，可姑父不肯走。毛人凤对此深感怀疑，他让我父亲组织一个“行动总队”，专门暗杀反蒋的民主人士和国民党高层的动摇分子。下达此任务后，毛人凤话题一转：“你姐夫怎么还不走？现在共产党在搞归队运动，他是不是也在搞‘归队’呀？”

    我父亲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上海姑父家中，告诫他不要跟共产党走，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姑父听了这话，懊悔地说：“十多年前，我实在是应该坚持让你继续去读书深造。可是，我却把你送进了军统，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条可怕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我终身悔恨！”

    上海解放后，余乐醒被派往某矿山机械厂任工程师，“三反五反”运动中，说是他负责的抗美援朝的产品有偷工减料的行为。于是，“现行”问题和历史问题加在一起，他被投进了监狱。不久，他便因心脏病复发，病死狱中。

    （《名人传记》2016年第8期 沈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