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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07月14日 星期四

    一个城乡两栖人经历的暴雨七日

    《 文摘报 》( 2016年07月14日   08 版)
    7月1日,在郭峰的老家武汉市新洲区,作为长江主要支流的举水河发生多处溃口。郭峰赶回老家,一片泥泞当中只剩下老宅的废墟。当他还没缓过神来时,武汉市区再次降下暴雨,郭峰又急忙折返市区南湖的家中,所面对的却是被积水围困的窘境。

        溃口发生后的返乡

     

        7月1日一早,家住武汉南湖附近的郭峰原本想出门买些东西,怎奈窗外的雨水哗哗地落下,把他憋在家里一整天。

     

        “举水河溃口了!”郭峰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了老家所在的新洲区凤凰镇。画面中,镇子的中心广场变成了一处“码头”,人们聚集在这里,等着搜救的冲锋舟驶回。等了几天之后,郭峰终究有些不放心,决定回老家看看。

     

        7月4日下午,郭峰搭车沿着318国道一路向东。天擦黑时,郭峰已经站在了凤凰镇的中心广场上,积水退去之后,广场上的人群也已经散去,只是空气中还残存着些许潮湿的气味。

     

        郭峰让熟人载着开向了距离镇子3公里的郭家寨,那里距离溃口的位置不过几百米距离,也是郭峰家老宅的所在。

     

        进村的路本就不宽,不断有拉着渣土的大车驶向堤坝缺口的位置,来回错车间更是拉长了时间。离村子愈近,路面愈发泥泞起来,路旁的树木、庄稼齐齐歪向一边。

     

        那栋老屋果真没能幸免,尽管三面有新房围挡,但湍急的水流还是透过房子间的缝隙冲了过来,郭峰家的老屋塌了半扇,几根房梁支棱着搭在一起。

     

        屋里的变化不大,那尊儿时被郭峰敲坏鼻子的弥勒佛像依然端坐在桌子上。再看墙上父母的遗像,还好,那道积水留下的界线,齐齐止在了相框的正下方。

     

        举水河两岸大转移

     

        上世纪90年代,郭峰和很多老乡一样前往武汉市区工作,后来便带着妻女在那里安家。当大暴雨来临之后,许多和他一样在外打拼的郭家寨人也不约而同地回到了村里。

     

        好友陈明特意邀郭峰进家聊聊,坐在晾晒满各种电器的院子中间,陈明向他描述起1日溃口后洪水涌入村子的情形,一指房檐:“看见没,那天晚上水已经漫到这里了。”

     

        陈明在武汉市区做着一份泥瓦工,市区的暴雨越下越大,担心妻子和女儿令他心神不宁。

     

        7月1日中午,他和几名工友包车,从光谷返回新洲。

     

        进入新洲地界,车轮驶过后溅起的水花越来越高。把陈明放在村口后,司机急匆匆地调转车头,加速冲向了和堤坝相反的方向。

     

        陈明特意上堤看了一眼,早前政府组织的防汛力量已经值守在这里,几台挖掘机上下翻飞,人们不断装填着沙袋,堆放到松动的位置。

     

        陈明光着膀子骑摩托到镇上,带回了几箱矿泉水和泡面,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天晚上8点,陈明刚把接好的几桶自来水搬到二楼,一阵波浪就从旁边的巷子里涌了过来。几百米外,溃口已经形成。

     

        屋外已是两米多深的汪洋,陈明把妻女带到二楼,天色暗了下来,只听见雨声与水流撞击墙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所幸等待没有持续太久,临近晚上10点时,救援官兵驾驶的橡皮艇已经驶近郭家寨。雨幕下,这最终成为了一次遍布举水河两岸的大转移,新洲区9000多人被迫紧急离开了各自的家园。

     

        但也并非人人如此幸运,郭峰的同乡群里传来一段视频,一名女孩的遗体在积水中被打捞上来。女孩所在的村子与郭家寨只隔着一条公路,13岁的她刚刚读完初一。

     

        7月1日那天,女孩去朋友家借来下学期的课本,最终在回家的路上与湍急的水流相遇。两天后,女孩的遗体被找到,在外打工的父亲匆忙返乡为女儿料理了后事。

     

        24个小时的回家路

     

        7月5日晚上,在村里奔波了几天的郭峰早早地睡下,他没有听到窗外再次响起的滴答声,更不知道又一场大暴雨正向武汉市区袭来。

     

        当雨滴刚刚落下时,几百辆公交车已赶到武汉沉湖附近的消泗乡对居民进行紧急转移。车灯闪烁,为这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拉开了序幕。

     

        清早起来,郭峰在手机上看到武汉市一片泽国的情景,他不得不赶快返回去看看妻子和孩子,却发现进入市区的交通线路已经停止。此时,雨水已冲进武汉市多个地铁站内,高峰时全市206个路段渍水,导致车辆无法通行。

     

        在位于南湖的家中,眼见着狂风夹着雨点吹进屋里,郭峰的妻子赶紧关严了窗户。阵阵闷雷声传来,郭峰的两个女儿吓得不敢入眠。

     

        从这天早上开始,直到下午郭峰接连换搭了两辆私家车,终于接近了武汉市区。但此时妻子却打来了电话:“别过来了,家周围都被水淹了。”

     

        郭峰本不大相信妻子的说法,仍想试试尽早回家。他恰好遇到一个从自家附近“突围”出来的男孩,看着他周身湿漉漉的水滴淋了一地,郭峰开始确信,回家的路不会轻松。

     

        在7月7日早上,郭峰徒步走进了南湖片区,“两个家”之间原本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花了24个小时。

     

        大段的马路成为了“河道”,水流中人们费力地推动着熄火的车辆,一位骑车人卷着水花,想一鼓作气冲上便道,却不想水下隐藏着一段路阶,“砰”的一声在水中摔了个人仰马翻。

     

        离家越近,郭峰的心越沉了下来。路边的小区在大门前通通筑起了沙袋,但明显已经失效,一台台抽水机正拼命抽取着院内的积水。一位在门口值守的老人愤愤地说:“这要多久,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让郭峰意想不到的是,因为地势较高,自家竟然成了附近为数不多在暴雨中没有受到影响的小区。只是从家门口再往前走上十多米,便又是一片水淹泽国的景象。

     

        建在池塘上的小区

     

        多年前,郭峰在武汉南湖买下了这套三居室的住宅,此后南湖地区陆续兴建起更多的小区,慢慢也成了武汉市内一片重要的住宅聚集地。

     

        相比刚刚购买时,郭峰的房子价格已翻了三倍,涌入南湖的人们不乏因工作原因而定居的“新武汉人”。到了春节返乡的时候,这里也会有“空城”的景象。

     

        据郭峰所知,南湖地区原本为一片机场改建而成,并曾有包括南湖在内的多片水域。“听人说,我这个小区就是建在一片池塘上的。”

     

        此前几年,积水的问题也曾困扰着生活在南湖的人们。连接该地区与外界的多条道路都要通过涵洞,因地势较低,涵洞积水的情况时有发生。即使郭峰自己,也有过多次因积水不得不翻越涵洞上方铁路的经历。而当此次暴雨过后,人们对积水的异议声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当地水务部门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不得不承认,目前只能对高于南湖或平行于南湖的区域进行抽排水,而对于地势较低的小区,渍水和南湖水已经成为一个循环,“抽排基本没有作用”。

     

        防汛专家预估,在没有新降雨发生的情况下,南湖地区渍水问题缓解还要等两三天。  

     

        7月8日,久违的阳光撒进了市区,武汉久违的烈日酷暑似乎要回来了,可感受着身上燥热的温度,郭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担心即将登陆的台风是否会再为武汉带来更多的雨水。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北京青年报》7.9 刘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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