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显示:农村家庭的普通本科院校毕业生成为就业最困难群体,失业率高达30.5%。这意味着,本来最有希望依靠知识改变命运的这一部分人,他们的梦想还未出发,在现实面前就已折戟。
位于贵州省最北部的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南距遵义市区180公里,北至重庆市区160公里。出道真,无论是去遵义还是重庆,100多公里的路程,平均要走5个多小时,因为这100多公里,都是蜿蜒曲折的山路。
道真是国家级贫困县,但是在道真,老百姓有一句俗话: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读书,在道真人看来,是摆脱贫穷的最好通道。
走出大山
43岁的陈朝顺是道真县三江镇云峰村人,对他来说,最遗憾的事情是父亲去世早,他只上到初中。陈朝顺拼尽全力支持两个孩子读书。女儿陈诚3年前考上了贵州师范大学,儿子陈果今年考上了沈阳药科大学。
陈朝顺靠当地的传统项目——烤烟叶来维持整个家庭的运转,好光景时,一年收入4万元。这4万元要供养母亲,支付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的生活、学习费用,基本是入不敷出。女儿现在有2.4万元的助学贷款需要还。
3年前,陈果以570分的高分考到道真中学,期末考试“只考了530分”,陈朝顺在大街上就下手打陈果。陈朝顺太清楚贫穷的滋味了,他希望孩子们能走出大山,希望“他们以后过好一点的生活”,而读书,在陈朝顺看来,是最好的一条路。
从道真县城到陈果家,车程需要1个小时,还有很长一段路没有通公交车,需要步行走山路回家。为了让陈果能专心学习,陈朝顺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陈朝顺的母亲在出租房里照顾陈果的起居,尽管房租占用了很大一部分生活开支。
高三时,为了改善学习环境,陈朝顺又增加租房支出,换了一个条件好些的房子。一年的房租就是5000元。
云峰村书记明跃告诉记者,云峰村的人均年收入只有4500元,属于国家一级一类贫困,但是教育问题“逢会必谈”。老百姓的共识是:“读书是一条好出路。”
道真中学今年高考,一本上线324人,二本上线603人,本科上线率为60.24%,600分以上15人。这个成绩对于当地人来说并不意外。道真县教育局一名干部说:“这里的学生都很拼。”
贫困的代际传递
陈朝顺说,如果两个孩子将来想读研究生,他一样支持他们,没有钱就去贷款。为了孩子的学习,他毫不犹豫,无怨无悔。但是,这意味着更大的经济压力,更辛苦的生活。
张平是今年的应届高中毕业生,考上大连民族大学,但是她不想去上大学,因为妈妈身患癌症,还在化疗中。张平如果去读书,会给家里增添巨大的经济负担,父亲和哥哥常年在外打工,供养她上学和母亲看病。现实的残酷,让她柔弱的肩膀不堪重负。
2015年年初,《人民日报》刊文指出,在中国已经发生了贫困的代际传递,产生了“贫二代”:“贫富差距已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并形成了阶层和代际转移,一些贫者正从暂时贫困走向长期贫困和跨代贫穷。如果不想办法改变这一情况,贫富差距便会趋向稳定化和制度化,成为一种很难改变的社会结构,社会阶层流动通道也将被严重堵塞。”
一项调查显示,接受资助学生的家庭经济情况困难,呈现“常态化贫困”趋势。从困难类型上看,父母双方均有收入来源的家庭占61.7%,其中大部分是父母双方务农(46.3%);32.3%的家庭仅靠父母其中一方的职业收入;另有6%的子女,从父母任何一方都得不到经济支持。而致贫因素上,职位收入低是主要因素,家庭变故位居第二。
这份调研报告指出:“机会公平是最重要的公平,然而农村贫困家庭大学生最缺乏的恰恰就是机会。他们曾经将希望寄托于教育,然而现实是这条路越走越难,不少专家认为我们的教育体制已逐渐失去了承载阶层流动的职能。”
中国社科院发布的《2013年应届生就业调查报告》显示,从毕业生的城乡来源角度分析,农村贫困大学生是“贫二代”中颇引人关注的群体。高失业率意味着大学4年的书本知识并未给他们带来一份体面的工作,意味着他们无颜面对父老乡亲,意味着“贫二代”中本来最有希望依靠知识改变命运的这一部分人,他们的梦想还未出发,在现实面前就已折戟。
对受资助农村贫困家庭大学生而言,很多情况下上大学需要以牺牲父辈的生活为代价,背负着整个家庭甚至家族的期望,压力颇大。尽管如此,不少农村贫困家庭大学生还是希望继续求学,加深专业知识的深度和广度,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
因此,相关人士呼吁,需要更多的社会力量介入,阻止贫困的代际传递。
(《中国青年报》10.18 崔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