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戒烟难。我抽烟，但无烟瘾，与烟友聊天可以一根接一根抽，与不吸烟的老先生或女士在一起，几天几周不抽也行，自然体会不到这种艰难。

    王元化先生六十多岁以后断然戒烟，再不复吸。常去先生那里的人都知道，先生屋里不许抽烟，他闻不得烟味。但先生曾是资深烟民，香烟、烟斗、雪茄都抽，而且在生活最艰难的时期也没有戒掉。

    “文革”时先生与众多难友关在牛棚，工资降到最低。当时只能抽8分钱一包的“生产牌”，仍然抽得很凶。有人曾提议大家戒烟，说是既可省钱，又利于健康。众人沉默良久。先生忽然说：日子已经苦到这地步了，何苦还要把这点乐趣也戒掉？“牛友”们一致认可，继续抽。

    但王先生离休后，因为健康原因断然戒烟，戒得十分彻底。

    我的另一位老师王祖鸿也是六十多岁果断戒烟的。王老师是上海京剧院的著名编剧，对梅派、余派都很精通。王老师实际是我学习戏曲的启蒙老师。那时老师抽烟也很厉害，一般抽那种不带过滤嘴的大前门。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吸，他点燃以后，一口烟吸进去的那个神态，我从没有见过第二位。那真让你觉得是吸得有滋有味，味道好极了！

    有段时间，老师去戏剧学院兼课。他说，上课没什么，四节课连上不能吸烟实在太难受了！课间休息，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吸一口。他说，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为什么看见高盛麟下来，会一口烟吸掉大半支。可是，也是因为健康的原因，祖鸿老师也是在六十岁后果断戒烟，再不复吸！

    两位老师的人品涵养、学问艺术我都学不了，惟有戒烟这一手，不知能学得像否？ 

    （《北京青年报》6.12  柴俊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