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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5年04月23日 星期四

    麻醉医生困局

    《 文摘报 》( 2015年04月23日   08 版)

        3月4日,浙江一位规范化培训医生在麻醉科轮转值班后猝死。据不完全统计,这是近3年的第13位麻醉医生猝死。

     

        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

     

        已被报道的猝死麻醉医生数字,并不包括发生心跳骤停被抢救回来的医生。

     

        梁艳(化名)是上海某三甲医院麻醉科副主任,年近五十。2001年,她工作的第11年,曾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

     

        那日早晨,她结束夜班,按“科里惯例”她还得继续上白班。在忙完5台甲状腺手术、2台肠梗阻手术后,她就直接晕倒在手术室内。同事们一通按压,抢救回来,迅速做了心电图,提示心肌缺血,并给她开出两周病假单。

     

        她把病假单揣在口袋里,心想今天还是先回家再说。

     

        746路公交车上,她渐渐感到胸前“压榨性疼痛”。一瞬间,甚至快要失去意识,连喊救命的力量都没有。她靠在驾驶室边的栏杆上,反复告诉自己:“我要活命!”

     

        仿佛命运眷顾,车进站了,报站的广播恰好是仁济医院站。下车后,她踉跄冲进急诊室,一边不断用拳头砸自己的胸口。一位护士发现了面如死灰的她……

     

        待她醒来,主诊的急诊科医生只对她说了一句:“你们麻醉科的,我知道的,太辛苦了。”

     

        现在回想这些,梁艳已经淡定许多。她的同事,前不久在交班时,就直接倒下,爬起来鼻青脸肿。医护们私下互相唤昵称“徐常在”、“董答应”,因为“常在”医院,有呼叫了得随时“答应”。另一种痛苦是,永无天日。麻醉科医护们上班后都呆在手术室或ICU,全天穿着无菌衣,与世隔绝,连晒晒太阳都变得奢侈。

     

        上海市医学会麻醉专科委员会主委俞卫锋自言接受采访是有一番心理斗争的。“我很矛盾,担心说了大实话,更加没有人来了。”他的一些得意门生,有的读完了学位,没有继续从事麻醉工作。

     

        “人员极度短缺,加大麻醉医生工作负荷,也让麻醉专业的学术发展受限。如果总是累到回到家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何谈思考?”俞卫锋说。

     

        从1979年起我国对麻醉医生数量有过要求:普通医院需配备麻醉医生1.5名/手术台,大医院需配2名/手术台,承担科教研任务的高校附属医院需配2.5名/手术台。但如今,全国医院平均配备麻醉医生数量仅为0.7名/手术台。

     

        “麻醉师”三个字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导致人手缺少的另一原因,俞卫锋认为,是麻醉科的“低人一等”。

     

        一次会议上,一位外科医生向俞卫锋提问:“您希望我们外科医生怎么看待你们麻醉科医生?”

     

        俞卫锋答:“起码相互尊重。不要叫我们麻醉师,而是麻醉医师。”

     

        而现实中,无论医疗圈内外,无意中的一声“麻醉师”也会让麻醉医生心里“不舒服”。

     

        这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上世纪80年代,麻醉正式发展为独立学科。但是人才奇缺。有一大批护士和临床医师转干了麻醉。同时,不少中专、卫校也开设了麻醉专业。

     

        那个年代,基本没有心电监护,“干麻醉很多时候就是打一针就完事”。没有医师注册制度,也缺乏标准,大家进入麻醉科,都是“干麻醉的”,于是被简单俗称为“麻醉师”。其中麻醉医生最感郁闷——地位被明显拉低。

     

        “我们这个行业都已经低调到要把自己放到尘埃里去了。”梁艳激动地说。

     

        国家有关部门早在1989年12号文件中就已明确规定麻醉科是一个临床科室,但即使现在,部分医院的招聘上,麻醉科依然和心电图室、B超室、检验科等辅助科室放在一起。

     

        梁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公是骨科医生,有时一起做饭,父亲看见女婿切菜,会赶忙跑来:“侬不好切菜的,万一伤了手,手术做不了了!”梁艳在一边嗔怪:“我也是医生啊,我就好切?”回答是:“你搞麻醉的,又比不上医生的咯……”

     

        梁艳回忆当初为何选择做麻醉,是因为在ICU实习,看着憋得脸青的孩子,由麻醉医生插管,插一个,活一个,那时她就意识到,“麻醉医生是可以救命的,特佩服”。

     

        但大多数人选择麻醉是“迫不得已”。连俞卫锋自己都坦言,当年怀揣“外科梦”的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想着法子要逃离麻醉领域。

     

        直到1995年,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成功实施首例肝移植手术,病人是名9岁的儿童。手术对主刀的技巧、麻醉的管理提出巨大挑战。所幸一切成功,病人存活至今。这个病例给了俞卫锋巨大鼓舞——“我头一遭体会到,虽不用刀,麻醉同样能体现非凡的医学价值”。

     

        不走美国的路,走中国的麻醉科发展之路

     

        美国麻醉的发展之路在其国内也存在争议。美国有注册麻醉医生和注册麻醉护士。麻醉医生和其他科医生一样,首先在医学院接受7年的教育,经过3年实习住院医师培训,通过考试取得“医师执照”后,如果决定从事麻醉专科,还需要再继续接受3年的专科培训,经过考核拿到“麻醉学专科医生执照”。相应的,报酬也高。美国麻醉科医师年薪平均差不多30万美元左右。而注册麻醉护士仅需完成护理学学士、通过麻醉护理协会认可的研究生院毕业考核、获得硕士学位和注册护士执照、在急诊从事护理工作1年、达到实践技能要求和美国麻醉委员会的要求,就可以从业。获得麻醉护士协会的证书后可以拿到10~15万美元。

     

        护士们的职权越来越大,令医生们感到不安——护士是执行医嘱的,不可以独立操作,虽然如今监测设备越来越先进,但一旦出现紧急状态、并发症等,护士是不具备抢救的资质的。

     

        欧洲有注册麻醉医生。欧洲的麻醉同仁经常自豪表示,他们选拔麻醉科医师,就像选拔飞行员一样。对于医学生能否成为麻醉医师有严格的评估标准,已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心理评估体系、抽查体系、评价体系等。

     

        俞卫锋认为,目前,上海的现状是“麻醉护士少、麻醉医师多”。麻醉医师共有1675名,面对上海2400万常住人口,刚刚超过万分之0.5,远低于欧美每万人至少2.4个麻醉科医师的标准。而增加聘用麻醉护士可以适当缓解难题。

     

        但必须明确红线——护士不能进行麻醉操作,不能下医嘱,不能脱离医生的监管。

     

        他认为上海第九人民医院麻醉科的做法值得借鉴。

     

        九院麻醉科主任姜虹介绍,最早九院就没有“赶走”护士,而是限定护士的职责范围。事实上,一个完整的麻醉科,其护理单位是重要一环。九院麻醉科包含麻醉前门诊的护士——协助医师进行诊疗、术前评估、谈话、告知、签字等一系列工作;麻醉科的麻醉护士——协助麻醉科医师进行麻醉;手术护士——为手术科室医师服务的护士;苏醒室护士——在麻醉科医师指导下负责患者苏醒期的管理和照料;以及ICU护士——负责麻醉科管理的重症监护患者的护理工作,统称为麻醉科护士。

     

        麻醉协会的另一番努力则是加大对医学生麻醉方面的教学。

     

        现在,医学生的外科总论里,麻醉只占到6个学时。中医是120个学时。

     

        俞卫锋等人已经编写好一套适合于临床本科生的麻醉教材,正在高教研究会研究讨论。他们希望专门设一门麻醉学,争取达到100个课时,目的是要让医学生从最开始就有对麻醉科的初步认识,也要树立起麻醉应有的地位——麻醉科与其他临床科室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某些标准要高于一般的外科医生。

     

        (《解放日报》4.18 顾泳 王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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