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

    眼下这段时间，想必所有的中国人都已经感受到春节临近的气息：在网上抢火车票飞机票，给家人买新年礼物，采办年货……

    然而我知道，在这样甜蜜的空气里，一定还暗藏着另外一种情绪，那就是——近乡情更怯。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矫情感受，直到有一天，一个跟我一样同在外地工作的朋友无意中说起了这句话，突然之间，所有的局促、惶惑和不适，似乎全都找到了答案。

    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回家的日子越近，原来的憧憬反而消失不见了，心里会越发感到惶恐。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会产生动摇和退却：到底该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地回家过年？

    这种“情怯”，早已不像唐诗中所写的那样，“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如今通讯发达，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故乡的音讯，再不需要为不知家人是否安好而感到恐慌。总之，我说的这种“情怯”，真的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受，平白无故地，就会把我们击中，让回家的脚步有了一丝犹豫。

    大约是因为，当熟悉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之后，我们会突然发现“时间”这个东西的存在。试想一下：假如没有了“年”这个概念来把时间分成一段一段，我们是不是就会一直保持那种惯常的、日复一日的工作状态，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如果我们不回家，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自己与家乡之间的断层？如果我们不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现爸妈开始变得老态龙钟了？如果干脆把春节踢出我们原本平静的日历表，这会儿大家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忙碌，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波澜？

    也许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刚回到家时，与父母、与亲戚、与朋友，都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疏离感。就像以前回家，我的小外甥见到我，总是表现得特别听话懂事，而等到见过两三回之后，他的那种调皮和古灵精怪才会在我面前展示出来，几乎每一次回家都能感受到他这种“慢热”的过程。跟父母也是一样，刚回家那几天，总还是会有一些许久不见的陌生感，可是等到大家都“热”起来了，春节也要结束了，离家的日子又到了。

    终于，我发现了是什么让我如此惶恐——那就是时间的流逝，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古话。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得让人心痛。眼下就快到春节了，我就已经开始为它的终将结束而感到伤感了。

    （《北京青年报》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