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出生在西安东郊白鹿原下的蒋村,年少时就在这片黄土地上挖野菜、拾柴火。白鹿原的春夏秋冬、草木荣枯,陈忠实都再熟悉不过了。
陈忠实了解白鹿原昨天的办法,一方面是走访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从他们的记忆中去找寻家族历史记忆的残片。这其中最让他遗憾的就是他的父亲——陈忠实的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对陈氏一门的家族历史和掌故细节了如指掌,但是父亲在世时,陈忠实总是对他的讲述漫不经心,现在已经难以弥补。在采访中,族里一位老人提到了陈忠实的先祖,说在那时的村里,只要这位先祖走过,村里路边敞着胸脯奶孩子的娘们儿都会赶快躲到屋里去,这让陈忠实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腰杆很硬很直的老族长形象。
另一方面,他仔细查阅有关白鹿原的县志。尤其是当他看到二十多卷的县志,竟然有四五个卷本是有关“贞妇烈女”时,感到既惊讶又费解。那些记述着某村某某氏的简短介绍,昭示着贞节的崇高和沉重。县志里往往是某女十五六岁出嫁,隔一二年生子,不幸丧夫,抚养孩子成人,侍奉公婆,守节守志,直到终了,族人亲友感念其高风亮节,送烫金大匾牌悬挂于门首。这些布满了几个卷本密密麻麻的贞节女人们,用她们活泼的生命,坚守着道德规章里专门给她们设置的“志”和“节”的条律,经历过漫长残酷的煎熬,才换取了在县志上几厘米长的位置,这让陈忠实产生了逆反式的怨念。田小娥的形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陈忠实脑海中浮现出来。
从1988年开始,陈忠实把妻儿和长辈安置在城里,只身来到乡下的祖屋,潜心写作。四年的艰苦写作,每天陈忠实都要经受着各种人物在脑海中的较量,纠结的心情让陈忠实额头上的皱纹如同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一般深刻。终于有一天,陈忠实对来看他的妻子说,等你这次送的馍馍吃完了,这本小说大约也就该画上句号了。
1992年3月25日,近五十万字的《白鹿原》终于画上了句号。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如约前来西安取手稿,陈忠实到火车站接站,当他把一大包沉甸甸的手稿交到编辑手里时,陈忠实突然有一句话涌到嘴边:“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了。”但这句话,最后关头陈忠实还是压到喉咙底下没有说出来,他憋得几乎涌出泪来。
1993年6月,北京传来了好消息:小说《白鹿原》正式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出版后,《白鹿原》在文学评论界引起了巨大反响和争论,并得到了读者的喜爱。
但是,《白鹿原》在1997年第四届茅盾文学奖的评选活动中,起初没有被列入候选名单,原因是“意识形态倾向与情欲方面的大胆描述”引起了很大争论。据《白鹿原》的审阅人、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何启治先生回忆:“当时,《白鹿原》在二十三人专家审读小组顺利通过,却在评委会的评议中出现了不小的分歧。最后,老评论家陈涌的明确支持,为这部作品入围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陈涌定调,《白鹿原》不存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则问题。此后,陈忠实根据评委会的意见,对《白鹿原》删改了两三千字,并于12月推出了修订本。几经周折,陈忠实终于在1998年4月20日,登上了人民大会堂第四届茅盾文学奖的颁奖台。
(《文史参考》2012年第18期 周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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