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书房

    我的房间一直都有书，自小到大。无所谓书房，反正能搁书的位置，不该搁书的地方，都是书。

    其实书多了，除了吓人，更多的是很让自己烦恼。书到用时方恨多，因为多，真想用就往往找不到。在整理图书方面，我永远是随手乱放，刚看过的一本书动辄石沉大海，因为找不到而放弃，早已习以为常。

    平心而论，书橱里的很多藏书不仅无用，而且坏书永远会比好书多，书满为患早已成为很多家庭的现实。读书是件很快乐的事，藏书则未必让人高兴。真相有时候戳穿不得，坐拥书城可以让人得到满足，弄不好就是虚荣，书香门第更可能是骗人的鬼话。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不赞成年轻人去收藏图书。能够随意阅读一些书，这就足够了。我是电子图书的拥护者，如果能把家中的藏书都集中在电脑里，又何乐不为。世界上最愉快的阅读，就是你想读什么，立刻能读到什么。一台电脑等于一个书房，这才真是件好事。

    前些日子，上海《外滩画报》来报道我的书房，记者很遗憾，因为他见到的是已经收拾过的现场，经过几天整理，原本堆在地上杂乱无章的书籍，上架的上架，打包的打包。记者非常失望，在报道中只能泛泛地写道：

    叶兆言不喜欢把书房整理得井然有序，也不喜欢让书房变得乱糟糟以显得很有“学者派头”，他只是已经对书房“无能为力”，任其滋生消长。叶兆言用“恶贯满盈”来形容自己的书房。书太多变得累赘、难以归类整理，都成了书房的罪状。

    记者无奈地问我，最近在读什么书，我告诉他因为眼睛老花，现在已经看书很少，更多的时间都花在字大一些的书法字帖上面。没想到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竟然引起了读者的不满，一位女生在微博中发牢骚说：

    叶兆言不过55岁就因为身体原因不怎么读书，更让人无奈的是否定了阅读的意义，这种虚无比单纯身体之陷更让人扼腕。于是我想，创造力的丰沛，在当代作家里能保持多久。

    也许藏书带来了太多烦恼，一说到阅读，总是忍不住会说些过头的话。关于阅读，我坚持两个原则，第一不要卖弄读过的书多，第二不能指责别人不读书。因此，谈到读书话题，我不愿意刻意强调它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用，一个人喜欢阅读并不值得夸耀。

    至于书房呢，当然也希望有，也希望大，但是说白了，它就是个摆设，是阅读的负担，真要是没有也无所谓，没有书房照样可以读书。

    （《文汇报》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