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是天津市某区国家税务局的一个普通税务官。刚过完年，他所在的征收管理科就开了一个全体会。
“每年这个时候，市局都会给各个区局下指标。今年增长指标是16%。”开完会，王华就知道今年的收税任务又不容易。
春节前，王华刚刚过完每年税务局最忙的日子。这段时间在税务圈里流行着一个称呼，叫“大干四季度”。如果某一年任务完成得不好，那么一到第四季度，税务官员就会频繁地通知手底下的企业查账。
“是我帮你看看账，还是你自己看看？”王华只要年底给企业打电话，企业就会明白，这是税务官在提醒自己这个季度多报一些营业额。王华管这个叫协商，税管员任务紧，企业也都会支持工作，赶紧交点税。
几乎所有的税务官每年年底都不得不去拼命完成年初的指标，因为这关系着自己的绩效和升迁。在税务局工作了28年的王华现在手底下管理着一百多家大型企业，哪家企业销售什么东西，王华都一清二楚，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给企业找买家。“这些都是税，我的工作之一就是涵养税源。”
企业大部分都有一本“糊涂账”，税管员平时对这本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需要税源的时候，从糊涂账里调一些出来。“在我这，你赚了一千万，只要六百万纳了税，你就是好人。”其实各个企业的账目有哪些打了税务的擦边球，王华一眼就能看得出。“但我们也得给自己留些空间。”
一个企业开门做生意，谁来收钱都得交，残疾人税、车船税、环保费、养路费，只要找个理由就会向企业要钱。有些是税务局代征，有些是其他管理部门直接征收。
“很多也是糊涂账。”王华管理的纳税企业中有一家专门在天津外环线拉货的运输公司，有一个季度因为零申报被锁了报税系统。这家公司的会计跟王华诉苦：运输行业本身就不景气，去年偏又赶上出台了一个不允许客货混装的政策。只要货车一过岗，就让你停进停车场，没个三千、五千走不了。停车场跟菜市场似的，还能还价。价钱是能便宜一半，但这笔罚款就没有发票了。“这个钱让我怎么入账？”
王华同情这些企业，也只能对他们放宽些时间。王华告诉会计，“就是只报十块钱的利润你也得报”，因为纳税企业只要有一个月零申报，系统就会自动锁机。连续三个月零申报就要罚款。虽然我国税法规定，企业有权利不盈利甚至负盈利。有企业申诉到市税务局，告是告了，之后就没音信了。
“如果不避税，他们根本就活不下去。”虽然知道一些税户在玩花账，只要按时纳税，王华就不会去找这些企业的麻烦。
王华觉得今天的税务局成为天怒人怨的靶子，是因为企业分不清是什么部门向他们伸手要了钱，也不知道拿走的钱是否合理合法。但他们能切身体会到经营成本增加了，税费太多，企业扛不住，“这些糊涂账最后都会算在税务局的头上。”
（《中国周刊》3.19 闫小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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