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养生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游戏
  • 光明报系
  • 更多>>
    •   书屋·书里书外
    报 纸
    杂 志
    书摘 2015年09月01日 星期二

    我不喜欢和群氓讨论书籍(外一篇)

    [美]乔•昆南 著 陈丹丹 译 《 书摘 》( 2015年09月01日)

        我喜欢讨论书籍,但我不喜欢和群氓讨论。爱书人和不爱书的人在一起时,后者会主导谈话的方向。话题只能是你们都看过的书,而这个交集小得可怜,要用显微镜才能找得到,无非是《追风筝的人》《引爆点》之类,《恋恋笔记本》是最糟糕的情况。不对,《圣经》是最糟糕的情况。多年来,我花了无数小时和人交流安妮·泰勒(美国南方女作家,以描写小城镇生活而享誉美国)、汤姆·罗宾斯、戴维·洛奇(英国小说家),他们都是不错的作家,作品通俗易懂,只是我并非特别喜欢。与之相反,好些我特别喜欢的作家,我还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他们。看来我的社交圈子不太对劲。

        在脑海中虚幻的房间里,爱书人和作家进行着亲密的交流。一位朋友曾经告诉我,他之所以读索尔·贝娄(美国作家,197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书,是因为贝娄看起来人生经历丰富,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些东西。我对自己喜爱的作家也有同样的感受。如果你已经老了,想早点退休,应该先读读《李尔王》。如果你已经人到中年,想和比你小的女人结婚,不妨咨询下莫里哀的意见。如果你还年轻,相信真爱天长地久,还是先看一眼《呼啸山庄》再做长远规划吧。

        爱书的人觉得作家透过纸页,在直接和他们说话,甚至在关照他们、为他们疗伤。他们有时忘记了作家才是分发圣餐的人。人们老说,他们之所以热爱这个或那个作家,是因为他或她就某个话题写出了读者想说的话。在他们看来作家是某种通灵的容器,为没有声音的东西发声。我从来不这么想。我觉得作家用我永远想不出的方式讲出了我永远想不出的话。有人曾这么说艾米莉·狄金森(写诗30年,留下诗稿一千七百余篇,生前只发表七首。她深锁在盒子里的诗作是留给世界最好的礼物)这个美国最伟大的女诗人:跪下来是接近她的唯一方式。这正是我的想法。伟大的作家说的话太好了,以至于重复这些话也让生活更好。一旦爱上其中的居民,城市也会变成宇宙,劳伦斯·德雷尔(英国小说家)说。相信奇迹的人,在奇迹发生时不会惊讶,爱丽丝·门罗说。如果再次相遇,我们当然将微笑致意;否则,便是生离死别,莎士比亚说。只有傻瓜才敢对这样的作家说:“你讲出了我正想说的话!”这种人还不少呢。

        严肃读者之所以团结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相信文学是一系列永无止境的探险,不管是计划好的,还是意料之外的,这些探险都鼓舞人心。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只为了炫耀才读书。书本创造的世界也许不对每个人的胃口,但总能对上一些人的胃口。贪婪的读者在某种程度上对周围的现实不满。当代女性阅读《劝导》《简·爱》甚至《廊桥遗梦》,因为她们畅想,要是丈夫能减少在海滩度假的时间,生活不知道要有多幸福。男人们狼吞虎咽,读完《达·芬奇密码》,因为他们希望生活能比现在复杂一点点,老婆没有那么热衷普拉提就好了。发现自己处于全球阴谋旋涡的正中心,涉及圣殿骑士团和梵蒂冈——这可比在劳动统计局工作,娶个对百货公司广告轰炸乐此不疲的女人要好多了。

        几乎每个读书人都有不可告人的动机。几年前,我开始向菲律宾寄书,收件的是一个名叫艾芙琳的女人。我从未见过她。她是我一个好朋友一辈子的笔友。她在当地开店,但生意一次又一次被台风毁掉。我寄给她的东西她都读:小说、体育书籍、杂志。距离上次给她寄“关爱包裹”已经有18个月了,我最近收到了一封喜出望外的来信,说,包裹终于到了,它在某个地方被冷落了一年半,直到邮局的小偷决定,包裹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发到原来的收件地址吧。我的菲律宾友人之所以读书,既是为了娱乐,也是因为她的小店总被台风摧毁,而书帮她忘记这个事实,同时忘记她生活的世界充满了没文化的小偷。

        电子书对我毫无用处

        (外一篇)

        可能正是因为童年时代的书丢了许多,我才那么在意地购买、保管成年后热爱的书籍。每听一场音乐会,我都留有票根。21岁之后买的每一本书,只要我真心喜欢,都会保留。它们都是我的情书。书作为实体物品,对我有重要的意义,因为它们召来逝去的时光,因为它们是充满感情的存在。一张巴黎地铁票从一本我四十多年前买的书里掉出来,我便一下子回到了1972年9月12日的圣雅克大街。亨利·格林的《结局》里掉落一纸便笺,记录了一位死去的朋友的电话留言,我便回到了马蒙特酒店,1995年那个芬芳的9月。《向加泰罗尼亚致敬》里有我在1973年写的字条,提醒自己学西班牙语,我当时在加勒比海的格林纳达。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也没再回格林纳达看看。需要占有纸质书而不仅仅是电子版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神秘主义者。我们相信,神圣的不仅是书里的故事,也是实物本身。我们相信书本有转变的魔力,可以把黑暗变成光,把虚无变成存在。我们不想把这种神秘的元素从阅读经验中剥夺,使其变成机械的重复。那就太没意思了。

        我不指望其他人也和我一样。他们不妨自由下载电子书,把奇怪的世界和星球、平行的宇宙装进阅读器,故事里有学习卡巴拉的独眼蛇,瞎眼的袋鼠和耳聋的女武神从雌雄同体的人马怪物手中合力营救患白化病的少女。但这样一来,这些拒绝走进书店和图书馆的人便失去了偶然发现的乐趣,把真实可信的、非电子的魔力和神秘从生命中隔绝出去。他们打了一个滚,向机器投降了。这么做可能方便得很,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处。技术都是为商业服务的。

        有些东西本身就是完美的,再去改进就是画蛇添足。比如天空、太平洋、生育和《哥德堡变奏曲》,书亦如是。书是崇高的,书是发自内心的。它们是美好的实体,充满感情,引发回忆,本身就是一套完美的供给系统。电子书是哪些人的理想读物呢?那些重视书里信息的人,那些视力欠佳的人,那些想在地铁上看书的人,那些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读什么书的人,以及那些家里地方小、杂乱无章的人。但是,对于和书处于热恋状态,乃至定下终身的人而言,电子书是无用的。书是看得见、闻得到的,书是我们的依靠。

        (摘自《大书特书》,商务印书馆2014年12月版,定价:39.00元)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