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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3年07月01日 星期一

    乡村散板

    许辉 《 书摘 》( 2013年07月01日)

        提要:已经背井离乡很多年,但在我的心目中,还有一个虚构的乡村存在着:一个以实在的乡村为基本框架,以我数十年岁月积累起来的习惯、感触、亲情、友情、乡情、愿望、人文理想……为填充物的构想中的乡村。

        邻家的檐下

        邻家的檐下吊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猪后腿肉,让风吹干。我每天见到,都引起强烈的食欲。有时院中独我一人,我馋馋地望着那些风干的肉想:那将是一些怎样美妙的晚餐呀,我怎么就没有那样好的福气呢?我在自己的家中、自己的碗里吃肉,从来也没有现在所想象的这种美妙感觉。我这才知道:隔家饭香。     

        摔倒

        夜里第一次下雪,白天第一次结冰。有好几个骑自行车的人在大楼阴影里的冰地上摔倒了。有摔得重些的,鼻子冒出了血,手上开了几道口子;有摔得轻些的,打地上爬起来,揉揉屁股,骂一句,走了。

        其他地方的冰雪都化了,因为太阳升起来了;唯有大楼、围墙或什么的阴影里的冰雪不化。

        人在有阴影的时候和地方也就特别容易摔跤。

        红芋

        我买回来一些红芋,把它们在米饭锅里煮熟,女儿吃得津津有味。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很像样地吃过红芋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下半叶我在淮北农村插队,那时候在冬天红芋是很宝贵的,是人的主食,一煮就是大半锅。现在的孩子吃红芋是图个新鲜。这种对比有些忆苦思甜的味道。但这是一种时代的回味,也许不值钱,但确有其滋味。社会总是由这些不同的口味组合成的。只有红芋永远新鲜而且甜美。

        买了个烟灰缸

        我买了个烟灰缸,玻璃的,磁蓝色玻璃烟灰缸。我把它摆在桌子上,旁边还特意放置了一盒火柴,一盒开了封的香烟。

        我自己都感到好笑,因为我并不抽烟,偶尔弄上一根,也是来了客人。

        但我还是把它摆得很像那么回事。也许我是想以此来显示我的男人气概吧?虽然我对传统的对男人的看法并不当做一回事。

        当然,有些人会用另外的严重得多的方式来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或者一个正人君子的样子,或者一副圣洁的样子,或者一副公允的样子。人与人不同,人的想法也各不相同。

        粥

        粥,在我们淮北平原老家那里叫稀饭。稀饭的做法及用料实在很简单,或者米,或者玉米面,或者米加红芋、麦面加红枣,甚至麦面加上红芋叶子,都能煮成稀饭,喝上去唏唏溜溜的,很有趣,也很有乡土味。

        以前有句话,叫“忙时吃干。闲时吃稀”,那是因为粮食匮乏才提出的口号。稀饭里粮食的成分少,不压饿,也难以产生高热量,农闲时维持人的基本机能,农忙时却顶不上去,在体力劳动者的食物结构里,它恐怕只能归于“假冒伪劣”中去了。

        粮食多了的时候,特别是鱼肉太充盈、酒席太丰盛并且接连不断的时候,祖先们应时发明的稀粥竟也能显示出它扎实的功底。总是听到从盛宴上退下来的人们,用一种发自内心的声调说:谁想出去吃谁是孙子,山珍海味哪有家里的稀饭好吃!真的,稀饭是素食类,长久吃下去绝不会令人腻歪,也不会令人发“吃饱了撑的”一类的嗲嫌的慨叹。稀饭总还是朴素的呀!

        稀饭还有和胃的功能。十人九胃,因为吃进去的东西太多、太杂,有时也太贪,或不怎么检点,因为大家的胃都不怎么太好。这时吃点稀饭,软软的,半流质的,款款而入,温文尔雅,不争不抢,也不必计算吃亏占便宜的事,胃就觉得很和气,很舒坦,人的饮食文明也能体现在这里吧?

        下雪刮风的夜

        听着外面下雪刮风的声音,就想到,这么深的夜,只有我一个人醒着啊。这雪是为我下的,风也是为我才刮的。我就觉着有了温暖,也有了些依靠。

        盛夏的“空调”

        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伏的,只知道小屋里的墙壁和家具,一天,比一天烫手。人在这样的时候就不觉得好过了,就往地上转移,在地上铺一张凉席,捱着暑夏。

        午时却并不怕骄阳酷暑,几个孩子都背上了草萁上野地里割草去。野地是没有边的广宽。野地里有庄稼、有野草地、有林子和水流,还有野“马扑”——一种很小的瓜果类的东西,也能吃,但太小,又有苦味……到了傍晚,太阳将落未落,风已从野地的深处起来了。

        风也是野风,吹起来便止息不住,野着吹,没有边际。人站在草梗子上,或在沟边上,由那风来扑,暑气便眼见着往天边上退了去。

        天空跟天地之间,逐渐就清明爽朗,不留着半死杂念,坦率而且廉洁了。风势又猛,野地里的庄稼、人物、牛、羊、狗,得了清廉之气,精神都为之一振。内里的少许郁结之气顿时化为乌有,整个的大田野地里,便渐长渐浓了人欢鸟叫的声音,和庄稼拔节而长的声音,纷纷扬扬的,止歇不住。天渐就暮了,却并无多少燥热。割草的都往庄里去了,能干的撅着一大草萁儿青草,趁溜玩儿的只割了一小草萁青草,都往庄里去,风推送着他们,没有边际。

        野菜故土

        每到春天的时候,市场上总会出现一阵子“卖野荠菜热”。淮北的野荠菜都留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我跟着大姨到护城河南岸的陡坡去挖野荠菜。那时的护城河南岸还是一片田荒地,地里的土被一冬天的低温冻得酥酥的,细细的,脚踩在上面,一走一个深脚窝。野荠菜总比别的野菜、野草醒得早些,初春的日子,大地才有些青绿,它们就拱出地皮,展伏在春天的阳光里了。

        觅得一个晴日,我带着女儿去了农村。走前,我们说好失去挖野荠菜的。因为可以到大自然里玩耍,女儿非常高兴。我们来到离城三十里的小镇,来到小镇的野外。地里的野草长出了很多,但哪里有野荠菜的踪影呢?我们转遍了田头、埂塍、塘坡,但终至一无所获。

        故土、故事、故情,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除了我们自己的记忆以外,没有谁还能领受我们的这份实情。但它是不是能够遗传呢?通过血液、脉动、遗传给我们的孩子、遗传给下一个世纪、遗传给春天和春雨轻烟的草坡、遗传给另一个心跳……能的,能的,因为春天还在,枯草还在,湿地还在,树苗还在,所有的人的真诚,也许都还在。

        (摘自《又见炊烟》,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年1月版,定价:2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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