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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学 2017年11月05日 星期日

    留学土耳其:

    如梅利堡垒,红茶,伊斯坦布尔和我的24岁

    特约撰稿人_高走走 编辑_李丹 供图_高走走 设计_杜亚娜 《 留学 》( 2017年11月05日)

        在如梅利堡垒(RumeliHisari)后面的山丘上,有一条南高北低,坡度很大的街,长约500米。从上往下,左侧是清真寺、花摊、洗车场、画廊、书店、男子理发店、居民房,右侧是餐厅、超市、面包店、照相馆、杂货店、女子理发店、肉铺、水烟馆、洗衣房、二手家具店、摩托车修理厂,然后是一方废弃的地基和一个垃圾集中处,再往下,在500米的中间段,便是我的住所,一栋粉色四层、建筑随意的伊城民居。房东是个白发老太太,将三、四层留给自己,一层租给当地学生,二层则常年住着中国人。

        这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老房子,除了卫生间和厨房设备齐全,其它不过一桌,一椅,一床,一橱。客厅和厨房临街,向西南,窗户均为内开的,外附乳白色木质卷帘的古旧款式,开合不畅,却有味道。

        客厅带一小阳台,一棵阔叶乔木擦栏杆伸向天空,枝叶青翠能见四季。阳台由落地玻璃门与室内相连,来回五步间,却仿佛能看见这整条街上大概可以称之为所有的事情,于是,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的气质隐约就藏在这里。

        如影随形的土耳其金色  

        规律之外的我

        居住在此的一年,我常常穿梭于厨房、客厅和阳台之间,观看这条街成为我每天的一个部分。无论我之前对于这座城市有过怎么样的了解,我都将以生活的视角重新认识它。

        厨房,二开的窗户下置有一张小圆桌并两把椅子,在将冰箱陆续填满之后,早餐基本就在窗户下完成了,面包、酸奶、果酱是常备之物。其间从窗户能看到的是太阳还未笼罩的狭窄的街上,熙攘往来的陌生人群,偶尔摩托车或者汽车缓慢驶过,会在窗口留下悠长的余音。在还未掌握当地文化规律的很多个清晨,我这样看着窗户外的世界,会觉得从这街上走过的每个人正有着每个人的去处,每辆车也正有着每辆车的去处,而我,在规律之外。

        从住所到我工作的海峡大学孔子学院(Confucius Institute at Bo?azi?iUniversity),不过是从500米的中间段向上至坡顶,再右转,往西经清真寺、茶馆、早餐店、汉堡店便到了校门,步行5分钟有余。

        如果天气晴朗,早餐过后往上走会是充满希望的旅程。因为每往上走一步,都似乎更接近蓝天,也似乎更接近朝阳。

        在大约走到超市的位置,阳光会突然跃入我的眼睛,于是,目之所及的事物都沐浴在了金色中。超市门口码放整齐的果蔬,人们蓬松的头发,清真寺的穹顶,拐角处花摊还未上架的花束,在画廊门口喂养流浪猫的老妇人,早餐店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土耳其红茶,被拎在人们手中散发香气的温热面包,以及被吐出的烟圈都金光灿灿,甚至,不锈钢调羹搅动红茶时与玻璃杯壁发出的清脆撞击声,或者海鸥从头顶飞过时无意掉落的叫声都金光灿灿。

        从这种色彩中,我很难将伊斯坦布尔与恐怖袭击、爆炸等词汇相连,也是从这种色彩中,我大约明白这座城市与太阳的关系。在日后,我一个人游荡在伊斯坦布尔大大小小的街巷时,我都觉得这抹金色如影随?形。

        土耳其语和人情

        在开始学习土耳其语后,我与这个窗户外的世界似乎有了实质的联系。于是,我早上步行上班的时间会变成10分钟甚至15分钟。那些往来于这条街上的陌生人,渐渐转变成我熟悉的邻居,那被拉长的时间,我用来与他们互道早安,互问今天怎么样。

        他们惊喜并乐忠于检查我的土耳其语情况,我也对于操练一种新的语言乐此不疲。街角花摊的主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土耳其女人,她并不每天出摊,出摊的早上常常在旁边的洗车场吃早饭,她会将成色稍差未卖出的花捆在一起插在路边的空桶中,有一次,我早上路过花摊,她叫住我,从花架上择出一朵紫色玫瑰递给我,笑着说了一堆话,我却只听懂了花是给我的,祝我一天愉快。

        超市的生肉区,晚班有个白发老伯,彼此认识后,关于购物的很多用语我都和他练习,有一天他开始问我好几天没见,去哪儿了,今天要买什么,并开始关心我的冰箱中鸡蛋是否还有。

        诸如此类,在这里时日渐长,除了在学校,除了教土耳其学生汉语,除了探索这座城市的未知之处,我就成天穿梭在这条街的周围,我已对此地烂熟,不管是街道,店铺,流浪猫狗,还是吃食,或者语言。那天,那个在清真寺门口卖烤栗子的中年男人让了我一个土耳其里拉,我就被接受为当地?人。

        于是在此后的日子里,我享受着当地人的物价,我和游客彻底区别开来,我在这里有了邻居,有了朋友,于是就产生人情。

        有些时日,当我傍晚站在阳台上,观看太阳从这条街上退去,对街居民房的窗户里开始亮起昏黄的灯光,灯光里那些闪烁的人影,我一一知道他们的名字,有着怎样的营生;有时,房东太太一家的脚步声从大门开启后一路沿着局促的楼梯盘旋往上,直到透过天花板传入我的耳朵告诉我他们已经回家;博斯普鲁斯海峡吹来的风摇动栏杆外阔叶乔木的叶子,沙沙的声响如同海和风的合唱,也如同遥远的故乡起风时香樟对夜色的致意。时间让我逐渐掌握这条街的规律,也逐渐让我明晰于这座城市的规律。

        在这座现代化都市身上

        看见历史的废墟

        每个周六,在离住所不远的东南边,会有沿街巴扎,贩卖各种新鲜食材和日常用品。当地人喜欢拉着小车购买多日的菜量,整整一天,巴扎都热闹非凡。秋季的石榴、柑橘、西梅,夏季的樱桃、青李、甜瓜都是我走向巴扎的目的。

        沿着巴扎往下走,穿过一栋栋海边别墅,绕着如梅利堡垒,大约15分钟便能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沿着海峡漫步,远处海鸟飞旋,海边游艇如织。

        如今想起来,围绕在海峡边的白天和黑夜是值得怀念的。大部分时刻,是游走在欧洲一侧,隔着晃荡的海水眺望朦胧的亚洲,那些藏在苍翠松林间的红色屋顶像坐标一般提示着蜿蜒的海峡轮廓,如果是夜间,隔岸灯火好似会增加海水的浓度,浪花缓缓涌来,人却被迅速带往过去,和海水,和灯火有关的一切都闪烁眼前。于是,你觉得这世界所有的水,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都是相连的。

        有几个周末,我搭乘轮渡去往亚洲,在?aml?ca山顶吃奶酪馅饼,或者在海边喝红茶。马尔马拉海,老城区,少女塔,金角湾,加拉塔桥,多尔玛巴赫切宫,奥塔科伊清真寺,海峡大学南校区,如梅利堡垒自南向北清晰可见,等黄昏的时候,这一切连同它辉煌而遥远的历史连成城市天际线,我便瞬间感同身受于奥尔罕·帕慕克(OrhanPamuk)笔下那座忧伤的城市。

        于是,在这个现代化都市身上能看见历史的废墟,或者说是城市本身的回忆。而那被翻译成“呼愁”的东西,有时会从我身边任意一个土耳其人的眼神中流露而出,又瞬时消失。

        晚安,and,再见

        而在巴扎的西边,是一个经年废弃却又不失热闹的公园。中心有一方干涸的喷泉,乌鸦或者海鸟常停落其上,破旧不堪的长椅错落在公园的各处。无论我何时去,总有小孩荡着秋千,也总有老人在树下静默地坐着。植被不多之处,是俯瞰海峡和欣赏亚欧大桥的绝佳位置,裸露的砖石旁或生长自由的杂草丛中常常落满酒瓶和瓜子壳。

        听当地人说,每年的雨季会持续到四月中旬,而下雨,特别是雨后短暂的晴朗之时,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水会变成深幽的绿色。时间就如同从这深幽的海峡上悄悄滑过的船舟。而对于土耳其人来说,博斯普斯海峡值得千万次凝视。

        夜间,当我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时常一阵沉闷的汽笛声会越过叠起的屋顶,穿过起伏的街巷,轻叩我的耳膜,起初像一句晚安,最后是一句再见。

        在结束伊斯坦布尔的生活之后,我在云南西北的小山谷中与朋友闲谈间偶然翻阅地图时,才知道如梅利堡垒后面的那条我曾经居住的街叫第六大街,那个山丘叫自然之丘。

        (2017年10月于迪庆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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