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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学 2014年08月05日 星期二

    不会说相声的木匠不是好厨子

    —“京城洋教头”丁广泉和他的洋徒弟们

    记者_王桂茹 编辑_王泓滢 摄影_董德 《 留学 》( 2014年08月05日)

        导语:丁广泉,14岁登台说相声,29岁拜侯宝林为师。从艺56年,教过来自80多个国家的300多名洋学生,而“免费”就是他教学的最大特色。丁广泉不仅传递着欢乐,肩负着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责任,还要不时在“京城洋教头”与“中国好爸爸”这两种身份间来回转换。

        “不点名,不收费,不考试”的快乐课堂

        暑假开始后,丁广泉在北京语言大学和对外经贸大学教授的两门课程都已停课,唯独北京化工大学的“快乐课堂”仍旧继续传递欢笑。尽管课程安排在周六,但每次都是座无虚席。“不点名,不收费,不考试”是“快乐课堂”的三大特色。“我第一次慕名来听丁老师的课,因为迟到不敢进来,在门外徘徊了两个小时,后来还是丁老师看到我,把我叫进来的”。来自埃及的莫佳荣告诉《留学》记者,“我当时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拜到丁老师门下。”

        和莫家荣经历类似的洋学生不少,自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大山出名后,慕名前来拜丁广泉为师的洋人就越来越多。20多年来,丁广泉已经教过来自80多个国家的300多名洋学生,年龄跨度从60后到00后。“相声不单是娱乐,而是汉语言文化的范畴。很多洋学生跟着我,不是为了进演艺圈,而是为了学汉语,学中国文化。这也是我最高兴看到的。”

        快乐课堂上,中外学生一起上课。“您不怕大家的汉语基础不一样,听起来有难度吗?”“我倒不这样认为,他们越不懂的才会越有兴趣。没兴趣的,听两节课自己主动就走了。我很欣赏孔夫子‘有教无类’的观点,说相声、练表演、讲普通话,这不仅是外国学生要学的,中国学生同样要学。”丁广泉采用完全开放式的教学方法,学生表演,大家一起点评,现场进行指导和纠正。“上丁老师的课,最大的感受就是知道什么叫‘严格而不严厉’,”中国学生迟磊这样评价丁广泉的教学风格,“他会用幽默的方式提出建议,但绝不放低要求。”

        “京城洋教头”也是“中国好爸爸”

        作为侯宝林大师的第七位入室弟子,丁广泉带出了大山、卡尔罗、莫大伟等诸多洋明星,也因此在相声界得到了“京城洋教头”的封号。而在诸多洋学生眼里,丁广泉既是师傅,也是他们的“中国爸爸”。

        “我那时候学相声难,前后诸多波折,29岁才拜侯先生为师。我的老师在教我的时候就是完全免费的,他也是第一个鼓励我收洋徒弟的人,所以,我现在也算继承衣钵。”在很多人眼里,外国留学生都是从资本主义世界来的“金主”,殊不知,跟去国外读书的大部分中国“富二代”相反,很多来华留学的都是苦哈哈的穷学生。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靠奖学金才来到中国,还要为解决生活费节衣缩食或打工。

        刚开始和丁广泉一起表演相声时,大山的衣橱里只有两套西装,还都是爸爸和哥哥穿过的。为了节省交通费,大山几乎每次都骑自行车到师傅家里排练节目。来自南斯拉夫的卡尔罗参加完1988年的春晚后,拿到了97块钱的酬劳,后来他将这些钱全部买了馒头票,吃了将近一年。

        “这些孩子就是因为对相声感兴趣才找到我,我如果再收学费,那意味就变了。学生们自愿来听,我就义务去教。维系我们师徒关系的,就是兴趣和自觉,”丁广泉对《留学》记者说,“什么叫入室弟子?就是会到家里来,到家里就是家人,徒弟就是我的孩子,我必须承担家长的责任。所以除了教学,他们生活方方面面的事情我都得负责。”

        这些“负责”,丁广泉不只是嘴上说说,从徒弟的婚姻大事,到房屋装修,从洗礼仪式,到下厨解馋,衣食住行,无所不包。九十年代初,丁广泉的女儿赴美留学,夫人杨佳音做了五年的陪读妈妈。这期间,丁广泉形容自己又做了一回“快乐的单身汉”,他在北京把教洋徒弟的事业发展的如火如荼。“最多的时候,我们家住了12个人。”经常是丁广泉正在家吃着饭,门铃响了,学生们来了,丁广泉就得马上下厨,专门再做几道菜。迄今为止,哪个学生喜欢什么菜,丁广泉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徒弟们爱吃的菜都是我的拿手菜。”

        “收徒标准越来越低,但我也不想经常去所里捞人”

        早期丁广泉收徒弟,有三个标准—人品好、热爱中国文化、汉语水平中上。现在,前两个标准不变,对汉语水平已经不做要求。关于这个变化,丁广泉还给《留学》讲了个故事。

        杰盖是丁广泉收的第四批弟子之一,当初他上门拜师的时候,丁广泉是坚决不收的。“当时我在央视的《同乐五洲》做艺术指导,第一次见面,只觉得这个黑小伙儿有些喜剧感觉,但汉语不行,基本没法交流。”杰盖听说丁广泉是大山的老师,就非要跟着他学相声,丁广泉婉拒,让他先学好汉语再说。“可没想到,他直接找到我家里来了。当时我还住在煤矿文工团,他来堵过我好几次,最后我真的是被感动了。”虽然被感动,但丁广泉觉得他的汉语实在是“说不成个儿”,就教了他《八扇屏》中一段“小孩子”的传统贯口,让他回去练。

        这个贯口,不光有文言断句,还包含诸多历史典故,中国人背下来都需要一段时间。可没想到,一周之后,杰盖竟然一字不错地背了下来。丁广泉当时也很惊讶,杰盖说自己就是照着录音背的,虽然不知道意思,但就是觉得很押韵、很好玩儿,就学会了。后来丁广泉就一句一句、耐心讲解了其中所有的历史典故,三个月后,杰盖回学校上课,汉语水平“直接让所有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归根到底,学语言最重要的就是兴趣。学生在台上表演,能逗大家笑,他们自己也会很高兴,并且可以从别人的笑声中获得肯定与鼓励,于是这又提高了自身的兴趣,兴趣不断地往上double,汉语也就说好了。”

        虽然放宽了收徒标准,但丁广泉对学生的要求丝毫没有降低,其中有一个明确的要求就是,所有的演出都必须提前向他汇报。“我必须得先把一下关,要是不管,还不知道给我捅多少娄子!”美国徒弟莫大伟在北大读书期间,因为喜欢爵士乐,就跟同学一起去酒吧演出。“结果,演出完就被警察带走了,因为警察认为他属于非法打工!”到了派出所录口供,莫大伟说自己是丁广泉的徒弟,只是喜欢音乐,免费演出,并没有报酬。为了核实情况,警察半夜打电话给丁广泉,经过一番解释才把莫大伟保释了出来。有这一次哭笑不得的“捞人”经历,丁广泉开始跟徒弟强调纪律,所有的演出都必须提前跟他打招呼。

        “他们可以跟着我演出,我有演出证啊,我也明白电视节目的正规流程。一方面是要保护他们,防止再出现下一个‘莫大伟’;另一方面也要防止他们去一些非法的商演,自己被坑了还不知道。”

        虽然学生有演出活动要向丁广泉汇报,但他一再跟《留学》记者强调,自己不是他们的“经纪人”。“具体演出的费用啊,这些我都不管,我只负责替他们把关。”

        “我不会退休,也没打算收关门弟子”

        丁广泉的阳台上,除了几株茂盛的盆栽,就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和零散的木料。“看不出来吧,年轻那会儿,我不但会说相声,还当过木匠。”尽管年事古稀,丁广泉依旧闲不住,所有正式拜师弟子的醒木都是他亲手做的。“现在上好的红木又贵,规格也不好统一,得,还是我来吧。”从淘木料,到亲手打磨,尽管做一块醒木就要在阳台上耗两三个小时,丁广泉还是乐此不疲。

        退休后,丁广泉主要做两件事情,一是教学生,二是整理资料。

        “我这里有太多关于传统相声的、关于我师傅的、关于我这么多年教学经验的资料,这些都太珍贵了。我总怕有一天我死了,这些好东西就没人继承了。”现在,每天只要没有活动安排,丁广泉就在书房整理资料,“最近朝阳区已经给我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侯派相声’传人。”

        丁广泉小小的书房里摆满了各种典籍、相册和光盘资料,墙上挂满了他与师傅、友人和徒弟的合影。除此之外,最打眼的就是书桌上的三台电脑。“这三台都是我专用的,有专门上网的,也有专用存档的,我每天都会查收邮件,别看我是个老头儿,电脑用得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差。”

        “不光电脑,我还用微信,”丁广泉拿出手机,向《留学》记者展示他加入的几个微信群,不过也都是关于工作的,“教的学生多了,他们就建了群,把我也拉进去。我用这个不像你们年轻人,没事儿晒朋友圈,我就是图个联系方便。”

        “国家从2004年开办孔子学院,传播中国文化。您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就开始教洋徒弟,您没有想过办一所相声学校吗?”面对《留学》记者的提问,丁广泉面露遗憾,“其实早就有不少企业来找过我,但是没有人愿意出钱来免费办学啊。我不可能跟学生收学费,也不可能带着学生天天跑商演。”

        也正因为“免费”,丁广泉很难找到一个能把他的这项事业继承下去的接班人。“所以我也没打算退休,或者收一批关门弟子。我觉得自己还得把这件事做下去。虽然目前有几个洋徒弟也正在尝试做这件事,但还未见成效。”现在,丁广泉正在跟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合作,计划写一本关于“说相声,学汉语”的书,希望能写成标准语言教材,进入大学的正式课堂,推广下去。

        《留学》快问快答

        SA=Studying Abroad

        SA:您有微信,为什么不开微博?

        丁广泉:我怕跟人吵架啊!也因为代沟吧,我实在看不惯现在一些相声圈里的风气,不说吧,自己心里过不去;说多了吧,容易跟人辩论起来没完没了。

        SA:您为什么从来不发朋友圈?

        丁广泉:还是保留点个人隐私比较好,没必要啥事都让大家知道。

        SA:生活中,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丁广泉:脱下演出服,我就是个普通的北京老头儿。我的兴趣爱好也很多,养花养鸟,钓鱼,斗蛐蛐儿,可惜现在没时间。我之前也是东城区球迷协会的副理事,后来生不起国足那气,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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