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龙是一种对善恶有很强感知力的神物。龙的出现多为吉兆,包含“龙”在内的“麟凤龟龙”,被《礼记》称为“四灵”。它们如果出现,可以视为国运昌盛的征兆。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某些龙显出身形,则是当时社会出现不公的表征。
《汉书·五行志》记载了这样的说法:“有德遭害,厥妖龙见井中。”“行刑暴恶,黑龙从井出。”是说人间执行刑罚非常残暴之时,黑龙就会现身。
在《山海经》中,肩负打雷和惩恶重任的雷神,也被赋予了龙的形象。《山海经·海内东经》这样描写雷神:“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雷神的身体长得像龙。
正史也收录了将雷神与龙联系起来的传说,例如《晋书·陶侃传》:“或云‘侃少时渔于雷泽,网得一织梭,以挂于壁,有顷雷雨,自化为龙而去。’”
鲁迅先生回忆小时候读过的书:“《文昌帝君阴骘文图说》和《玉历钞传》,都画着冥冥之中赏善罚恶的故事,雷公电母站在云中,牛头马面布满地下,不但‘跳到半天空’是触犯天条的,即使半语不合,一念偶差,也都得受相当的报应。”说明雷公兼职执行天条,是很多民间传说中都有的。雷公不仅身体像龙,而且也像龙一样能够腾云驾雾。
在封建社会,龙是皇帝的象征。《论衡》认为“龙,人君之象也。”元明清三代均对使用“龙凤纹”作了限制性规定,元代律法还特别指出:“龙谓五爪二角者。”《大明律》规定:“若僭用违禁龙凤文者,官民各杖一百、徒三年,工匠杖一百、连当房家小起发赴京籍充局匠,违禁之物并入官。”《大清律例》规定:“鞍辔并不许雕饰龙凤纹,器皿不许造龙凤纹”,“官吏军民人等,但有服饰僭用黄紫二色及蟒龙飞鱼斗牛,器皿僭用朱红黄颜色及亲王法物者,俱比照僭用龙凤纹律拟断。”在《唐律疏议》“诈伪律”中,还规定了关于所谓谎报龙等“四灵”的惩罚。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最有名的清官包拯就和龙有关。包拯民间俗称“包公”“包青天”,因曾任龙图阁直学士,也称“包龙图”。龙图阁,是掌管皇帝的文书、著作、国家重要典籍、图画以及皇族世谱的场所和机构。有时,“龙图”特指包拯。《包龙图》还是京剧的经典剧目。
在清代小说《三侠五义》中,还出现了包拯的标志性刑具:“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
在小说中,这是公孙策画图设计、督工监造,皇帝下旨同意使用的特别刑具,打造得“威严赫耀”“纯厚结实”,“光闪闪,令人毛发皆竖;冷飓飓,使人心胆俱寒”。小说第九回,浓墨重彩叙述了三把铡刀的由来,还说明了用途,“分上、中、下三品,龙、虎、狗的式样”,“如有犯法者,各按品级行法”,介绍了行刑程序,“王、马、张、赵四勇士服侍御刑:王朝掌刀,马汉卷席捆人,张龙、赵虎抬人入铡”。在第十五回,包拯下令用龙头铡铡了庞太师之子安乐侯庞昱,又用狗头铡铡了安乐侯庞昱的家丁项福。
中国古代最有文采的法学作品,是唐代张鷟的《龙筋凤髓判》,这是唐代的“指导案例”。“龙筋凤髓”,比喻珍奇美味,从文学性来说,这本书名副其实。
《旧唐书》称赞张鷟,“下笔敏速,著述尤多,言颇诙谐。是时天下知名,无贤不肖,皆记诵其文”,“新罗、日本东夷诸蕃,尤重其文,每遣使入朝,必重出金贝以购其文,其才名远播如此”。其《龙筋凤髓判》的最大特色是判决理由用骈体文,大量使用语典、事典,不仅说理透彻,言之有据,而且文采斐然,满目琳琅,言辞铿锵,读之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享有盛誉的文学家苏轼,因为写了“龙”,而在乌台诗案中差点被追究。
在《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二首·其二》一诗中,苏轼道:“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写的是树高、根深的桧树。
据叶梦得《石林诗话》记载,当时有人深文周纳,借题发挥,想置苏轼于死地,对宋神宗说:“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神宗是明白人,而且很懂诗,他说:“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
《西游记》中西天取经的缘起,也是一个和龙有关的违法事件。泾河龙王在下雨时,“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要被魏征执行斩刑。他向唐太宗求救,太宗答允。因为一时疏忽,魏征在梦中斩杀了龙王。后来唐太宗差人去取大乘经以超度国中鬼魂,才有了唐僧取经的故事。
其实,四大名著的开头都和龙有点关系,《三国演义》第一回最早出场的“龙”是“云长造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重八十二斤”。《水浒传》开头“洪太尉误走妖魔”的发生地在江西信州龙虎山,第二回“九纹龙大闹史家村”,也没离开“龙”。《红楼梦》是四大名著中最少谈到龙的,但是第二回也写到贾雨村“有些贪酷之弊”,“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惹得“龙颜大怒,即批革职”,此事也和律法有关。
(作者:甘正气,系《楚帆》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