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一季秋实,是对农民辛勤耕耘的最好回报。
走进秋日黔北的乡村,一派丰收的金色图景。你看,那庄户人家的院子里、阁楼上和屋檐下,到处铺晒、吊挂着金灿灿的苞谷穗,人人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
七分山地,三分水田。家乡多高山坡地,儿时的记忆中,漫步乡间小路,两旁清一色都是一人多高的苞谷杆。比起传统的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苞谷更加耐旱、耐寒、耐贫瘠,因此能更好地适应家乡的耕作环境。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过去物资匮乏的年代,苞谷就是山区老百姓的救命口粮。
每年春节过后,家家户户就忙活着种苞谷了。种子,是从头年收获的苞谷籽中挑选出的,颗粒饱满且晶莹剔透。种苞谷,首先要在翻耕好的地里打好土窝子,浇些农家肥打底,再丢入一两颗种子,用薄土覆上。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淋过,那一根根小苗就忍不住蓬蓬勃勃地拱出地面。薅完头道草,再施个二道肥,十来天后,幼苗慢慢壮实起来,开始拔节抽穗。于是,满眼的红土山坡变魔术般地披上了绿衣衫。待老天赏几个太阳雨,苞谷苗粲然绽放出美丽的璎珞穗,这时,吹米虫就甩开嗓门,不分昼夜一阵紧似一阵地在树梢上高唱“胡子胡子挂起,吃得了,吃得了”,生怕这世界上没人知道乡村的这点小秘密。是啊,苞谷一挂“胡子”,要不了多久,孩子们就可以尝鲜,有香甜的嫩苞谷吃啦!
从地里掰回的嫩苞谷棒可蒸可煮,还可以烧烤,或者做成苞谷粑粑。最简单的吃法是撕去外皮,直接放进锅内蒸煮,味道甜糯可口。不过,最让人向往的还是烧苞谷。撕去苞谷棒外面几层皮,只留下最里面的两三层,丢进灶内盖上烧红的柴火灰,不到一刻钟,诱人的香气就飘进鼻孔。顾不上大人那句“小心烫嘴”的叮嘱,小孩子伸手接过苞谷,三下五除二撕掉烧焦的表皮,烫得一边龇牙咧嘴地用两只小手倒来倒去,一边鼓起腮帮子卖力地吹走热气,而后迫不及待送进嘴里啃起来。烤得焦黄焦黄的苞谷米,吃起来那叫一个满口生香,回味无穷。
阵阵秋风吹过,随着山坡上的青绿变成金黄,乡村开始繁忙起来。人们将苞谷收运回来,堆放在堂屋内、院坝里。夜幕降临了,月亮升起来。皎洁的月光下,全家老小围坐在小山似的苞谷堆前,剥去苞谷外皮,以便晾晒后进行冬藏。那有节奏的唰唰声,伴着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地唱响了秋天的整个夜晚。待到眼皮子打架,实在撑不住了,小孩子才回屋睡去,留下大人继续忙活手中的活计。第二天清早,整个山村到处都是金灿灿的苞谷棒,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苞谷的香气和秋收的味道。
苞谷,曾经赖以解决温饱的口粮,如今变成广受大众青睐的生态食品。而我,虽然从农村闯荡到城市,内心却始终深藏着对家乡土地的眷恋,以及那苞谷香所承载的“舌尖上的乡愁”。
(作者:方洪羽,系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