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的江城,节气将至白露。虽然正午时的炎阳仍如夏季一般火热,但清晨的微风已带有几分凉意。夏天迟迟不肯离去,但秋天的脚步,还是来了。
感岁时变化,随手翻阅了些典籍,将我所著的《身边的二十四节气》里与秋令相关的内容,与读者分享如下。
先秦时,我国历法有周历、殷历、夏历的“三正”之说。古人为度量日、月、行星的位置与运动,将天黄道附近的一周天十二分,依次以子、丑、寅、卯等十二支代之,称“十二辰”。一年中,北斗七星的斗柄依次指向“十二辰”,据之确定一年的十二个月,称为“月建”。所谓“周历建子、殷历建丑,夏历建寅”,即是说周历以冬至所在的建子之月为岁首;殷历以建丑之月为岁首;夏历则已以建寅之月为岁首。这样一来,周历、殷历的正月,分别相当于夏历的十一月和十二月。春秋战国时,各国历法不一。《诗经·豳风》中,《七月》诗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此“七月、九月”即为夏历秋季;而“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等,“一之日、二之日”则为周历的一月、二月,为冬季。秦统一后,改以夏历十月为岁首。西汉初年,沿用秦历。至汉武帝时颁布“太初历”,恢复以夏历正月为岁首。夏历的一年始于春而止于冬,更加符合四季变换与农业生产,也是现在所谓“农历”的前身。
夏历一年四季,每季三月依次以孟、仲、季称。早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就说:“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秋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约成书于西汉的《礼记·月令》中说:
“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在这个月中,立秋之日,天子要亲自率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去西郊举行迎接秋季的祭祀典礼;新谷收获,各地官员督导秋收、完善堤防、修缮宫室、加固城郭。
“仲秋之月,盲风至,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在这个月中,秋分之日,日夜均分,雷声自此收敛,蛰虫准备冬眠;百姓挖掘菜窖、修补粮仓、收存谷物、储存蔬菜,播种冬麦。
“季秋之月,鸿雁来宾,雀入大水为蛤,菊有黄花,豺乃祭兽戮禽。”在这个月中,各种农作物要全部入仓并登入账册。清晨开始降霜,草木黄落,农人离开田地,百工休息,人们进入树林伐木烧炭,以备冬用。
在上面的内容中,可以看到“立秋”和被称为“日夜分”的秋分两个节气,而今天我们所熟悉的处暑、霜降等节气,却没有见到。这是因为,今天的“二十四节气”,在历史上并非同时确定,而是逐步形成的。
《礼记·月令》,明确提到了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节气;加上仲春、仲秋两个月中的“日夜分”和仲夏之月中的“日长至”、仲冬之月中的“日短至”,共有八个节气,是古人最早认识到的节气。《左传》中,僖公五年传曰:“凡分至启闭,必书云物,为备故也。”是说春秋时,国君于分、至、启、闭八个节气之时,都要登台以望天象,占其吉凶而书之。《左传》相传为春秋末年鲁国人左丘明所作,《吕氏春秋》为秦国宰相吕不韦主持编纂,可见最晚在战国初年,历法中的分、至、启、闭八个节气,已经形成。所以《诗经·秦风》《蒹葭》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写虽为秋景,却非“白露”节气景象。而到了相传为汉淮南王刘向主持编纂的《淮南子》中,所记载的二十四节气,就与后世完全相同了。
寒来暑往、昼夜晨昏、月相盈亏,是古人生活中感受到的重要周期现象。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不仅是自然的消长周期,也是先民的生活节律。中国的传统历法不同于西方,以“阴阳合历”的方式兼顾四季轮回和月相盈亏,再以“纯阳”的二十四节气反映季节变化和自然物候,在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方面,较之现行的公历,确有优越之处。
人类是自然的孩子,过去和未来都是这样。今天,过度的工业文明和虚拟技术营造出一种人类可以高于自然的假象。以节气为桥梁,重拾人与自然的和谐,其意义,不止“风花雪月”而已。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仲秋时节的武汉街头虽仍是绿树成荫,但香樟、乌桕、苦楝,硕果早已挂满枝头。城市路边的枸骨、火棘,郊野山林中的菝葜、白英,随着秋意渐浓,果实也将变成鲜艳的火红。这些果实,虽不是人类的食物,却是冬季候鸟的口粮。
疫情已散,曾是疫情中心的武汉恢复了往日的熙攘与宁静。此时的秋天,似乎更值得珍惜。
(作者:刘从康,系武汉出版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