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洪：厕所里观众发表的意见最真实

    【走近文艺家】

    80岁的他，曾在全国首创文化大篷车这种流动舞台形式，将话剧演出从城市引向农村，几十年里，辗转80余万公里为农村群众演出8000余场。每次演出，他都搬个小板凳坐到群众间跟他们一起观看。一边看，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下老百姓的评价和意见。中场休息时，有的观众上厕所，他也跟着去，“你别不信，厕所里观众发表的意见最真实”。

    8月28日，宁夏话剧团大篷车开进宁夏吴忠盐池县王乐井乡曾记畔村，为村民献上新创排的话剧《小康，你好！》，正式拉开巡演大幕。这部话剧由原宁夏话剧团团长、编导王志洪创排，十易其稿的精心之作深受群众欢迎。

    8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因为与王志洪相熟，我事先没有打招呼就去剧团找他。一问，他果然在排演厅里指导演员排戏。我悄悄走进去，只见他身穿一件白背心，手拿一把扇子，不时站起身喊停，不仅为演员们说戏，而且对灯光、音乐、道具的使用不断提出严格要求。他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排演厅。很难想象，眼前这位精神抖擞的老人已经80岁了。

    排演厅中正在排练的新戏正是话剧《小康，你好！》。该作品以盐池县曾记畔村党支部书记、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获得者朱玉国为原型进行创作。2019年，吴忠市委宣传部、吴忠市文化旅游体育广电局特邀王志洪“出山”创排剧本。王志洪多次深入盐池县曾记畔村和黎明村体验生活。在对剧本多次打磨的基础上，他率领演职人员深入曾记畔村，分角色将剧本念给村民们听，请他们“当堂会诊”，以让剧本更接地气。

    1964年，在北京长大的王志洪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被分配到宁夏话剧团工作，至今已经56年。王志洪最初以演员的身份活跃在舞台上，曾多次出演主角。当年，跟王志洪一起从北京分配到宁夏的还有几个导演系、戏文系的同学，后来他们陆续离开了宁夏，王志洪便开始编、导、演一肩挑。即便1983年出任宁夏话剧团团长，他也未离开过创作一线。

    王志洪颇具影响的作品《铁杆庄稼》《乡村医生》《工会主席》《计生专干》《女村长》《梅家小院》《农机站长》《回族干娘》《闽宁镇移民之歌》等都是其退休后创作的。其中，《铁杆庄稼》《乡村医生》分别获得了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全国戏剧文华奖优秀剧目奖。

    王志洪亲历了宁夏话剧团曲折的发展历程。20世纪80年代初期，话剧的演出市场极度萎缩。王志洪至今仍然记得，他们辛辛苦苦排出了一部新戏，发出去1000多张票，最终到场的只有两位观众。为了卖票，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却还是经常碰壁。有一次，他到一家粮站卖票，又一次受到冷遇。看到对方犹豫不决，他趁人不注意，走到交粮的人员中间，与他们一起背粮。他背着满满一包粮食双腿发抖，但还是咬牙坚持，当他颤颤巍巍地踏上粮垛顶端放下粮袋，一口鲜血随之喷出来。粮站站长问明原因，深受感动，当即买了400张票。

    种种经历让王志洪深受触动，也促使他下定决心将演出从有戏无人看的城市转向有人无戏看的农村，在广阔的农村天地为话剧艺术开辟出新的舞台。

    为了送戏下乡，王志洪创建了独特的文化大篷车流动舞台，推出中国第一辆流动舞台车——宁夏话剧团大篷车。近40年来，田间、地头、学校的操场……哪里有人，宁夏话剧团大篷车就会开到哪里。在王志洪的带领下，宁夏话剧团大篷车这些年行程80余万公里，演出8000余场，观众达1200余万人次，不仅演遍了宁夏境内的所有乡村、大学、中专、中学和80%以上的小学，还先后八次到全国各地农村巡演，把宁夏话剧团原创的优秀剧目送到了全国27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广大农村。

    每次演出，王志洪都有一个习惯，搬个小板凳坐到群众间跟他们一起观看。一边看，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下老百姓的评价和意见。中场休息时，有的观众去上厕所，他也跟着去。“你别不信，厕所里观众发表的意见最真实。”王志洪说。

    除了多部话剧作品获得文华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国家级艺术奖项，王志洪个人也获得了全国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全国“三下乡”先进个人、“国家有突出贡献话剧艺术家”等荣誉称号。2018年，宁夏庆祝自治区成立60周年，评选出60个“自治区60年感动宁夏人物”，王志洪和宁夏话剧团分别以个人和集体身份入选。

    在宁夏生活、工作了50多年的王志洪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宁夏人，他不仅能说一口地道的宁夏方言，也完全适应了宁夏的饮食习惯。他常说，宁夏是他的福地，他要尽其所能回报宁夏。

    直到现在，80岁的王志洪依然坚持随队下乡演出，和观众们一起在台下认真观看，不断倾听观众意见，按观众的意见修改剧本，给演员指出演出中的不足。“宁夏这块土地养育了我，我要为农民写一辈子戏，导一辈子戏，演一辈子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志洪说，“我选择走为农民写戏、排戏、演戏的艺术道路，算是走对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倒在了舞台上，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作者：庄电一，系光明日报高级记者，曾常驻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