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绿满滩

    张国臂掖，以通西域，张掖因此而得名。与许多城市一样，张掖也有一个别称——甘州。

    有底蕴的城市才会拥有如此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名称。甘州，从历史的尘烟里铿锵走来，这座塞上古城，有黄沙百丈、铁马冰河的金戈之声，有西海穷桑地、弱水黑河流的苍凉地貌，有周穆瑶池会、老子骑青牛的奇幻演绎。这里是隋炀帝巡行和玄奘西游的落脚点，更是霍去病扬威河西的军事重镇。在古人的诗词里，甘州永远是塞上苦寒的代表，霜凄风劲、关河冷落，马蹄沾血、寒脆貂裘，题字无处、落叶都愁……诸如此类的描写比比皆是。古甘州的过去似乎总与凄苦脱不了关系。

    时过境迁，古甘州早已旧貌换新颜，成了“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当江南”的丝路明珠，成了真正的桑麻之地、鱼米之乡。甘州在建设生态新城、营造城市景观、生态修复等方面成果突出，创下了绿化甘州的“张掖速度”。

    到达甘州采访时，正是花开似锦、林木葳蕤的六月。第一站是黑水河生态景区，距离甘州城区约四公里。我停车的地方正是生态区健康步道入口处，看着绿莹莹的步道，十分惬意。我身旁是一位近年来小有名气的甘州画家，他一边走一边问我：看你的车号，你来自兰州？他指着两边初具规模的金黄色的金叶榆林、紫韵斑驳的紫叶碧桃林、绿油油的榆树林，不无自豪地说：“这一大片地方，今年四月份以前还都是很糟糕的戈壁滩呢。”看到我不敢置信的神情，画家笑着说：“不瞒你说，还有奇迹呢！你听说过有人冬季植树吗？你知道胡杨在我们这里是栽不活的吗？可是，这一大片胡杨林就是去年冬天栽植的。你看看，成活率97%以上！像这样的林子去年冬天栽了少说也有近千亩，到了今年年底要达到一万亩呢！我来这里写生，就是要用我手中的画笔，把这人间奇迹画出来。”

    画家告诉我，甘州大变样，除了人们的努力，还有赖于甘州境内有着我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黑河水从张掖贯穿而过，因为没有整合利用，白白地流掉了。今天，甘州人硬是让黑河水拐了个弯，不但沿途的树林、庄稼地有了水源，而且气候也更加湿润、凉爽宜人，使甘州成了名副其实的湿地之城。

    从我们散步的地方往西走就是黑河生态园，清澈的黑河水与两岸青幽幽的林木交相辉映，构成一方潋滟多姿的休闲观光好去处。设计巧妙的人工湖和这些树林、水系相得益彰，让分布在这里的休憩广场和健身步道成为了黑河生态园最吸引人的景观。生态园广场用树林绘以彩色图案，以海蓝、明黄、中国红为主色调，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积淀下来的沉稳豁达、自信阳光、热情奔放的内涵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把南方比作婀娜柔美的女子，吴侬软语低吟杨柳岸，那西北无疑就是雄壮昂扬的大汉，啸傲西风豪唱满江红，只是这铁骨之下暗藏柔情。就像这眼前的景色，不同于江南的烟雨蒙蒙，更有别于婉转悱恻的曲水流觞。站在黑河大桥上迎风远眺，祁连山顶的皑皑白雪近在咫尺，脚下是奔流而去的大河之水，抬头蓝天白云澄澈明净，呼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新鲜空气，一切烦忧会涤荡一清。甘州之“甘”在此得到完美诠释。

    据一位退休老干部介绍，过去黑河两岸过度采砂采石，形成坑洼遍布满目疮痍的荒滩，砂石料坑一个挨着一个，严重破坏了黑河流域的生态环境，这里一度曾是无人踏足的烂泥撂荒滩。随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的践行，这里逐步推进黑河流域生态治理，通过恢复植被、营造景观、生态修复等一系列绿化工程，把昔日的撂荒滩打造成了休闲胜地，用碧水绿树绘就了“甘州不‘干’绿满滩”的图画。

    景色醉人，信步徜徉，发现路旁的景观带里有施工者的身影，遂近前闲聊。这是位有点年纪的当地人，黝黑的脸上露出叹服的表情：“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亲眼见识到石头滩上还能种出胡杨来！”不难看出，老百姓对这项绿化工程是由衷喜欢而自豪的。再问才知道，原来这里头大有“奥妙”。

    为了给荒滩穿上绿衣裳，甘州从去年的寒冬腊月就开始了给黑河流域内所有砂石料坑更新换土、铺设管网的基础工作。疫情期间，大家克服困难，在戈壁滩上开始了换土工程，取得阶段性胜利。复工复产之后，更是迅速展开行动，在西北春季的寒风料峭中，一个月时间就完成900多亩、20多万株的树木栽植工程。这些树种以云杉、樟子松、油松、圆柏等针叶常青树为主，再加上品种繁多的伏地植被，绿色很快覆盖了裸露许久的河岸线。

    地处西北的甘肃，生态环境长久以来遭到严重毁坏以致沉疴积弊令人忧心，难以跳出“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桎梏。在很多人的认知里，一提起甘州、肃州等西北城市，莫不与干旱、荒凉、驼铃、风沙有关，很少有人真真正正关心过今天这座变了样子的丝路古城。

    如今，甘肃和全国人民一道，撸起袖子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大范围的绿化造林和环境治理行动。在这期间，我曾到古浪八步沙实地采访，创作了长篇小说《八步沙》、纪实文学《治沙愚公》等作品。2019年8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到甘肃考察，来到八步沙林场。总书记高度赞扬八步沙林场“六老汉”的英雄事迹，指出新时代需要更多像“六老汉”这样的当代愚公、时代楷模。

    如果说，八步沙精神是“敢教沙洲变绿洲”的坚韧顽强，而继八步沙之后，甘州让我再次见证了“敢教石滩变绿滩”的慷慨豪迈。今天，甘州不再是漫漫黄沙千里赤地的荒瘠之地，不再是朔风怒号马蹄难行的凄寒边城，甘州正以崭新的面貌和独特的风姿屹立于大西北的蓝天下，奏响时代之歌，正在大踏步走向未来。

    （作者：陈玉福，系甘肃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