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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07月03日 星期五

    沙土岭的夜晚

    作者:辛牧 《光明日报》( 2020年07月03日 15版)

        老家山村背面的地形多少有些古怪,由南向北依次上升,是一道道黄褐色像是龟盖般的沙土岭,一堆一堆,绵延数里,粗犷洒脱。偶有稀疏的荆树丛、酸枣儿棵穿插于清瘦的刺槐树间,为这单调贫瘠的沙土岭增添了些许生气。

        这片岭地不论下多大的雨都存不住一滴水,所以植物难以扎下根,它最大的用场是在秋天。秋高气爽之时,这里因为地势高、地表净、风力大、阳光好而成为晾晒红薯干的地方。

        村庄没有多少土地,且多是薄地,这样的土质适合种植比较耐旱的红薯。为了便于存放,村民往往将刨收的红薯切成片儿晒成红薯干,或出售或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备食。

        难忘上世纪70年代秋天的傍晚,在橘色的夕阳下,人们吆喝着将一车车的红薯推上沙土岭,萧条寂寞的山岭一下子热闹起来。男人左手扶着装有锋利切刀的擦薯板,躬身用腹部顶住使其稳固,右手握着红薯飞快地上下搓动。随着“呱嗒呱嗒”富有韵律的节奏,红薯片顺着锃亮的刀刃一片一片地落下来,一会儿便是一座白花花的小山。这时,女人和孩子便双手麻利地将一堆堆红薯片摊开。很快,漫山遍岭便呈现出一片片灰蒙蒙的银白,与渐渐来临的夜幕融汇在一起。

        夜幕里,人们燃起保险灯——一种能遮风挡雨的风灯,继续紧张地忙碌着。风灯闪闪烁烁,若明若暗,仿佛是从天空散落在丘岭上的星斗。灯影里的沙岭在飒飒的秋风里不再显得粗暴、冷漠,而是楚楚可怜。那时,不论多么累,我都会千方百计驱逐睡意,努力地支撑着,跟在大人身边,干提灯的活儿。我欣赏着大人那优美的切红薯的动作,不住地在心中祈祷,手千万不要碰到刀子啊。切红薯片是个技术活儿,稍有不慎就会伤到手指,那时几乎每天都有受伤的,想到就让人不寒而栗。挑灯实在挑烦了,我便把灯挂到槐树枝上或支起的独轮车车架上,坐在岭顶,沐着秋风,望着四面八方的风灯发呆。风化的沙土岭上,一片繁忙的喧哗,一派丰收的喜悦。

        这样的日子里最怕的是阴雨天气。一天夜里,突然阴云密布,空气中仿佛能挤出水来,一看就知道大雨将临。正赶上满岭是七八成干的红薯干,村民不敢怠慢,连夜喊着叫着,提了风灯,在蜿蜒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岭上赶,然后推着堆得小山般的车子往家跑。当时,年少的我还不太能理解大人的焦急,引起我兴趣的是路上那一行行攒动的黑影和点点跳跃的灯光。面对大人们热火朝天地捡拾红薯干的场面,我伫立在沙岭上,感觉自己陡然有了一种雄伟的气魄。

        多少年来,我的脑海中无数次地闪现着那摇曳于瑟瑟夜风中的风灯——秋天夜晚的灯火,竟然在荒寂的沙土岭上营造出如此美妙而温馨的意境,让我倦怠的心一次次地回到贫瘠而又可爱的故乡。

        (作者:辛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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