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真是十分奇妙,见过的许多人,经过的许多事,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淡忘了,但也有一些事物,永远地留在了脑海里。比如故乡的那一条小河。
故乡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小河叫小东河,故乡就坐落在小东河的西畔。记忆里,常年不断流的小东河,四季都有无穷的魅力。
春天来了,河水青幽幽地闪烁,河边碧草茵茵,轻泛绿浪。茅子草长得有一扎多长,婆婆丁开着淡黄色的圆花,节节草扎出叶尖如翠竹般节节昂立,水稗子草把自己的“发辫”向周围延伸,芦草扎煞着尖叶,更有一簇簇的苦菜不甘寂寞地挥舞着鲜艳的黄花……春如同一方绿色的大毯子,铺满了河坡,一直延伸到水边。放学后,几个小伙伴会折下泛绿但尚未吐芽的柳枝,拧出一段柳皮,捏扁一头,轻轻咬去一点薄薄的绿皮,一个柳笛就制作好了,河边就响起了或低沉或响亮的柳笛声。
夏天,河水清凌凌的,岸上数排杨、榆、柳、槐、红荆条等,撑着浓浓的绿荫。高大的杨树在风中摇曳,枝叶刷啦啦作响。大雨或暴雨过后,几乎是一夜之间,被冲洗过的大地又勃发出无限生机。只要是周末,小伙伴们便倾巢而出,带着哥哥用槐树条编的小筐篮,或是姐姐缝制的小布兜,直奔河堤,那里是童年的乐园。有人仰脸用小棍儿捅下树干上的蝉蜕,这是一味上好的中药,卖给收购站可以换回几毛钱,那时物价低廉,这些钱可是中一些用的;有人低头寻找蘑菇,尤其是茅子草,雨后它的根部会长出一串串小伞般的草菇;有人拨开密密的草棵,寻找鸟巢和鸟蛋;有人在河边水浅的地方摸鱼捉虾,在水边泥地挖“嘎啦”(蛤蜊),回家妈妈用柴火大锅清炖,鲜美之极。不过,刚下过雨,草是不能打回家的,牛羊吃了会拉肚子。
秋天到来,河水的绿色变得幽深。岸边芦苇已经长到一人多高,迎着秋风摇摆着雪白的苍穗,时有小鸟欢叫着飞掠而过。水面波光粼粼,三五只蜻蜓在水上寻觅,偶尔轻轻点水,荡出一圈圈小小的波纹。尽管被一片蒲草遮挡,三菱草还是努力挺直肥壮的菱形腰身,骄傲地晃着十字果穗。远处河面上,偶尔跳出一条大鱼,又“噗通”入水。
冬天,寒冷的北风让小河凝固了,冰层足有一二尺厚,可以轻易地走到对岸。小伙伴们顶着凛冽寒风,用冻得通红的皴手玩“捻捻转”(木头削制的陀螺),拿小鞭子抽打,看谁转的圈数多;或在冰上刻一个圆,圆心放上木块,远远地用短木棒瞄准,然后投掷;或在破旧木板上绑上棍子,自制“冰橇”,上坐一人,来回推拉;或在鞋底捆上硬塑料,练习溜冰;或跟随大人用钎子凿开坚冰,凿出圆洞,捞出冰碴,下网捕鱼……冰河上总是欢声笑语,也会偶尔听到拖着长音“咔”的炸凌的声响,吓得不顾寒冷,赶忙趴到冰上静止不动。
小东河用自己的乳汁,滋养了我们的童年。回想起来,离开故乡已经整整36年了,岁月如梭,曾经的青少年已须发渐染,可我仍常常梦见小东河,梦见与儿时的伙伴们在河边打闹嬉耍。小东河,流淌着我的绵绵乡愁。
(作者:李玉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