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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06月06日 星期六

    诗人寒山的世界之旅

    演讲人:陈跃红 演讲地点: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 演讲时间:二〇二〇年一月

    作者: 《光明日报》( 2020年06月06日 10版)

        陈跃红

        北京大学中文系原系主任,现任南方科技大学讲席教授、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组织委员会主任。

        苏州寒山寺 光明图片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馆藏元代因陀罗作品《寒山拾得图》。资料图片

        故宫博物院馆藏明代“竹雕和合二仙”,后世研究认为展现的正是寒山拾得二人风貌。资料图片

        今天我们的讲座话题是寒山。这话题对于诸位来说,既陌生又不陌生。说陌生,相信在座几百人中,可能没有多少人读过寒山的诗;说不陌生,恐怕多数人都知道苏州有座寒山寺,同时也大都记得唐代诗人那首家喻户晓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在苏州,寒山寺是著名的景点,尤其每逢新年,更会有很多游客去那里朝拜、撞钟、守岁迎新年。其中有不少还是专程从日本各地赶来朝拜的佛教信众。

        今天所讲,重点不是寒山在中国的事迹,我想跟大家交流的,是那个属于全世界的寒山。

        其实,诗人寒山在中国诗歌史上并不很出名,但是作为一个写诗的禅宗和尚,他在日本、美国等地却很有名气,甚至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还成为当时西方青年的偶像。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这无疑是中外文化交流史上非常有趣的话题。

    中国的寒山

        那么,谁是寒山呢?姓甚名谁?不清楚。何方人氏?没法确认。

        有记载说唐代寒山一生写了800多首诗,不过我们今日所能见到的,收在诗集中的其实只有340多首。通常所见版本的《寒山诗注》不仅有寒山的诗,还有拾得的诗。只要大致了解寒山的情况就知道,他当年写诗从来不是写在纸上,也不是写在墙壁上,他自己也没有编过自己的诗集。他的诗都是随意地写在树叶上面,或者写在切下来的桦树皮上,还有写在岩石上的,所以他的很多诗后来都散佚了。

        到目前为止,虽然学术界对寒山有不少研究,但是关于他的生平行踪依旧是一笔糊涂账。比如,寒山是哪里人?我们就不清楚。寒山寺在苏州,但寒山肯定不是苏州人。寒山修行写诗成名是在浙江天台山一带,但他也肯定不是浙江天台人。那么他究竟是哪里人呢?

        迄今的研究,我们只能通过一些文字记载上的蛛丝马迹,去寻找寒山的行踪线索。寒山在诗里说过“寻思少年日,游猎向平陵”,这里的“平陵”在历史上是指咸阳附近的汉昭帝陵,所以寒山大概该是陕西人,具体说可能是陕西咸阳人。那么,他又是怎样从陕西一路向南,竟然跑到浙江天台去了呢?据说他是为了访道求仙,历史上的寒山和一般科举屡考不第的文人一样,从少年到三十五岁,其实就是一个类似范进、热衷功名却又屡试不第的儒生。据说他总是考取功名不成,最后连妻子对他都相当冷淡,他诗中所言“却归旧来巢,妻子不相识”,最终寒山科场失意之后心灰意冷了,就去南方寻找精神归宿。他沿着儒道释这一路走来,还就真是完成了古代中国文人精神历程的人生三阶段,科举功名不成(儒),就追求长生不老(道),长生而不得就回归内心,求个精神永恒(释)。大约在寒山三十多岁的时候,他来到了浙江天台山一带。当时他来的时候,正值安史之乱,兵荒马乱、交通不便,他一介书生,又是如何从陕西出发,最后抵达浙江的呢?说起来还是一笔糊涂账。

        不过,寒山选择落脚在天台山一带,我推测可能与当地佛道兴盛的环境有关系。天台此地被今人称之为道源佛宗,所谓道源,指的是这里山上的道观曾经是道教的发源地之一,曾经大名鼎鼎的道观例如桐柏观、福圣观都在山上。佛宗则是指佛教的重要宗派天台宗在这里,山下就有天台宗的祖庭——著名的国清寺。所以寒山在当时到天台去,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与其说是躲避安史之乱,倒不如说就是想去修道成仙。

        寒山南下到了历史上的始丰县,如今这个地方似乎已经划入天台了。他在一处叫翠屏山的地方修道、读书、炼丹的同时还写诗。炼了一段,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丹,长生不老也不可能,于是就放弃修道,改去学佛坐禅。他的诗中说:“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今日归寒山,枕流兼洗耳。”禅是中国化的佛教,寒山大概是科举考伤心了,所以不打算去读那些抽象艰深的佛经,而是走禅宗的聪明取巧路子,所以就学禅。我感觉他其实就是想通过游山玩水,东想西想,去领悟人生真谛。禅宗作为古代中国人从佛教改造出来的东西,读不读经似乎还真不太要紧,但是要聪明,会领悟,通过棒喝和悟性,在日常生活中就可以入禅成佛。后来禅宗经过朝鲜半岛进入日本,在日本发展兴盛,成就许多大宗,又是一桩跨文化交流的盛事。除此以外,佛教在日本还发展了许多重要的宗派,其中就有著名的天台宗。

        现在我们说寒山是禅宗和尚,但是实际上当年他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和禅宗宗派团体有什么关系,反而是与儒、道、释都有非常复杂的关系,最终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形象。当代研究者中,魏子云曾评价寒山,说这个人“似儒非儒,非儒亦儒;似道非道,非道亦道;似僧非僧,非僧亦僧;似俗非俗,非俗亦俗”。这个评价,跟民间对济公和尚的评价差不多,可以说就是那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另类角色。

        透过诗歌和有限的资料,我们观察寒山在天台山修行的状态。他其实既不是天台山国清寺的正式剃度和尚,也不是天台山桐柏观入册封号的道士,他大概认为心里面有道或者有禅就可以了。他的道场在哪里?可以说没有,也许可以说是在寒岩,但是寒岩其实就是个能够勉强遮风挡雨的石洞。平时寒山居无定所,就游荡在树林之下,山野之间,所谓“天地尽是我的道场”,这是大道场,大智慧。寒山就这样游荡着成了“天台三圣”。所谓“天台三圣”,就是把寒山视为文殊化身,拾得是普贤化身,丰干是弥陀的化身。今天的天台山国清寺内有个三贤堂,日本天台宗对之非常推崇,有机会大家可以去看看。

        关于寒山的活动踪迹,古代的典籍中多少能找到一些记载,唐宋之后来华日本僧人的记载也有佐证。譬如北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就有一位日本来华僧人念救,到天台捐资国清寺修建了三贤堂。北宋神宗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日本天台宗高僧成寻到天台山求法,参拜国清寺三贤堂,在他的《参天台五台山记》中就写道:“午时参礼三贤院。三贤者,丰干禅师、拾得菩萨、寒山菩萨,弥陀、普贤、文殊化现,禅师旁有虎。”后来的中日绘画中有所谓三个和尚加一只老虎的“四睡图”。关于“四睡图”有个传说,说台州刺史闾丘胤拜访丰干禅师求教禅宗道理,丰干禅师让他去问寒山和拾得。刚好寒山和拾得正在一起聊天谈禅,刺史上前对二位大师说,我特来拜访。两人就问,谁叫你来找我们?刺史说,是丰干禅师指引。寒山拾得就说,丰干太多嘴了,看来我们在这里待不住了,于是两人起身,拿着破画卷和破扇子,摇摇摆摆出门去,一出门二人就消失不见了。刺史看到这个情景,感到很惊讶,转回去找丰干问情况,等他走进丰干的房间才发现丰干也不见了,只有一只老虎睡在那里。这就是四睡图的故事来源。

        除了传说,也可见国内典籍记载,譬如《佛祖统纪》就记载过寒山的生活状态。用现代视角看,寒山的行为就是一个古代“嬉皮士”,他放荡不羁,东游西逛。据说拾得是寒山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弃婴,寒山把弃婴捡回来交给丰干,丰干管着国清寺厨房,顺便就养大了拾得,后来丰干和拾得每天把寺里和尚吃剩的饭菜,装进竹筒留着,隔几天寒山就会来取。寒山每次来的时候都一路嬉闹一路诵诗,到了国清寺廊下还大声喊叫,甚至骂修行的和尚,所谓“廊下徐行,或叫噪凌人,或望空漫骂,和尚不耐”,常常“以杖逼逐,翻身拊掌,呵呵而退”(《佛祖统纪》卷53),和尚恼火,拿大木杖追打,寒山也不生气,还拍拍手呵呵而退。寒山穿着也很奇特:“布襦零落,面貌枯瘁,以桦皮为冠,曳大木屐,活法辞气,宛有所归,归于佛理。”(《大藏经》50卷830),连穿的衣服都破烂到要拿绳子穿起来,而且“面貌枯瘁”越来越瘦,把桦树皮做成帽子戴起来,整日穿个木拖鞋,念念有词,放荡不羁,痞气十足。

        寒山的诗歌,在唐宋时期的选本中都没怎么收录,实在是因为寒山的诗不太符合中国古代诗歌写作的传统。中国古代诗歌讲究格律和意境,比如李白的想象瑰丽、汪洋恣肆;杜甫的沉郁顿挫、格律严谨,但这些都跟寒山的诗并没有什么关系。寒山的诗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许多诗基本都是大白话和顺口溜,但他自己却认为:“下愚读我诗,不解却嗤诮。中庸读我诗,思量云甚要。上贤读我诗,把著满面笑。”他的诗歌在其身后一千年多年的传播史证明,他当初的想法似乎还有一些道理。

        我这里介绍其中一首给大家:“猪吃死人肉,人吃死猪肠。猪不嫌人臭,人反道猪香。猪死抛水内,人死掘土藏。彼此莫相啖,莲花生沸汤。”这是诗吗?前几句恐怕很难说是诗,但最后一句“彼此莫相啖,莲花生沸汤”,又让人眼前一亮。寒山还有诗曰:“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读之马上就令人想起惠能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但他两人在历史上并没有关系,一个在浙江,一个在广东,却都深得禅理。寒山的诗后来多成为禅宗的参禅工具和上堂法语,在古代的中国北方以及日本都很流行,明清之际民间有句俗语说“家有寒山诗,胜汝看经卷”。可见寒山就是那么一位在正统中国诗歌中基本不被注意,而在民间却很有影响力的禅宗诗人。道家和禅宗也很重视他的诗歌。有考证认为,唐代最早的寒山诗集是天台山桐柏观的道长徐灵府编定。晚唐禅宗大师曹山本寂也编定过《寒山子诗》七卷,对后世影响很大,在日本也流传很广。

    寒山在日本

        寒山在日本的影响远超他在中国的名气,一直被视为禅宗大诗人。他的独特形象,一头乱发、裂牙嗤笑、肩扛扫帚、手持画卷,一副疯和尚的模样深受日本人崇拜,被视为是日本天台宗的祖庭大师之一,也是历代日本艺术界和文学界创作的重要题材。

        寒山之所以在日本流行,首先是天台宗的影响。据说唐朝鉴真大师东渡日本,带去的佛经中就有天台宗典籍。其随行弟子思托就是台州开元寺僧人,他在日本最早开讲佛学,后来成为日本国宝的鉴真大师像就是他所塑造。日本学人最澄(767—822)于804年入唐学法,最澄回国后,正式创立日本天台宗。北宋神宗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日本天台宗僧人成寻入宋求法,获《寒山子诗一帖》,令弟子带回日本,这是寒山诗最初进入日本,以后则越来越多。现存最早的寒山诗集版本,即公元1189年的国清寺本,目前就收藏在日本的皇宫图书馆。

        禅宗无疑是日本人喜欢寒山的最重要原因。自镰仓时代起始,禅宗就不断风靡日本,作为禅宗诗人的寒山也因此流行。寒山的诗句,许多本身就是偈语,可以为参禅和上堂开悟所用。寒山在日本流传,也与日本的诗歌风气和诗学理论有关,寒山不住寺庙,林中游荡,他所谓“三界横眠闲无事,明月清风是我家”的人生态度,与平安、镰仓、室町时代讲究“不入世浊,自显生灭,不尽名利”的“风雅”诗学观念几近吻合,发展到后来,日本的和歌俳句也都浸染了这种特征。从美学角度看,寒山诗讲究清静、空灵和哲学机锋,与讲究寂静、幽玄和物哀的日本诗歌美学观念极为接近。当然。寒山的诗歌语言也有影响,唐代诗人中日本人尤其喜欢白居易和元稹,白话诗歌的晓畅易懂,对于寒山诗歌的接受和流行也是重要的前提。

        从12世纪到16世纪,日本禅宗寺院兴起一类文学,叫五山禅林文学,简称五山文学。这类文学的书写多以文学性的禅宗语录为主,兼集诗文、日记和论说,它促进了当时日本木版印刷的发展。日本学界认为,五山文学酝酿了日本禅文化的母胎,日本著名五山诗人绝海中津有诗云:“流水寒山路,深云古寺钟。”一看就感觉是脱胎于寒山的“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再比如平安时代的日本和歌鼻祖西行法师,江户时代的著名俳句大师松尾芭蕉,他们的诗风里面都有寒山的影子。寒山的形象和他的作品一直都是日本文学创作的素材,譬如日本近代著名作家森鸥外就曾经写了一篇名为《寒山拾得》的短篇小说,日本文学评论界不少人认为这是森鸥外最好的短篇小说之一。

    寒山在美国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世界风云变幻,美国战后新一代年轻人在经历了经济繁荣和科技进步的同时,也深切体验了二次大战以来的精神信仰失落和心灵异化,形成了所谓“垮掉的一代”。在灵魂无所皈依之际,他们试图到西方以外去寻找精神寄托,除了摇滚、毒品和诗歌,他们也迷上了马丁·路德、圣雄甘地等人。恰好此时,以铃木大拙为代表的一代日本禅师和学者大力推动禅宗西渡,给他们带去了寒山,顿时引发一代美国青年大学生的追捧。美国著名诗人加里·史奈德(Cary Snyder)在他翻译的寒山诗集里曾描绘了当时寒山在美国的流行状况,他说,寒山和拾得等古代诗僧,“他们的卷轴、扫帚、乱发、狂笑——成为后来禅宗画家特别喜欢描绘的对象。他们已成为不朽人物。而在今天美国的穷街陋巷里,果树园里,无业游民的营地上,或在伐木场营幕中,你时时会和他们撞个满怀”。寒山的生活风范与当时的美国青年人是如此相像,而寒山可是一位一千多年前中国的写诗和尚。那一段时间,在美国的常春藤大学校园内,常常可以看见很多留长发、戴耳环、不穿鞋,唱歌、弹吉他,拿着一本诗集到处跑的美国学生。如果你问他手里是什么诗集?他八成会告诉你,那是寒山的诗集。一个中国古代默默无闻的诗僧,竟然成了二十世纪西方先锋青年的偶像,其间的文化因果关系的确很有意思。

        在当时美国“垮掉的一代”许多人心目中,寒山就是他们的时代偶像。尽管当时寒山的诗在欧美各国汉学界也都有翻译,比如英国、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等,但影响最大的,还是美国。当时美国一所大学编的中国诗歌选集,李白的诗选1首,杜甫的诗选1首,陶渊明的诗选1首,而寒山的诗竟然选了24首,现在看来可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垮掉的一代”有位著名作家叫杰克·克鲁亚克(Jack Kerouac),读了寒山的诗后非常喜欢,就写了一本小说叫《法丐》(The Dharma Bums)(又翻译为《达摩流浪者》)来描绘他与寒山的故事。Dharma的意思就是“达摩”,也是法和规则的意思;Bums就是游民、乞丐。这实际上是一本表现克鲁亚克与史奈德之间友谊的自传体小说。在小说中作者把寒山和史奈德都视为垮掉一代的精神宗师。《法丐》一书的扉页题献上写着四个字:“献给寒山”。诸位不妨想一想,一位美国的著名小说家,将自己的小说献给一个一千多年前中国浙江台州的和尚,这样的情景中蕴含的意味。

        最有意思的是,在《法丐》一书的结尾,克鲁亚克描写他独自一人爬上了高山,试图呼唤寒山,在晨雾的迷茫中,寒山终于显灵了。小说这样写道:“在群山里,我呼唤寒山的名字,没人应我。我在晨雾里呼唤寒山,——一片静默。……忽然,我似乎看见那难以想象的中国小流浪汉立在雾里,在他风霜的脸上,是一种冷然的幽默。这不是真实生活里的史奈德,不是埋头学佛家理论的他,或者参加疯狂宴会的他;这是我梦想中,比生活更真实的史奈德;他站着没有话说。然后,他高声一叫,‘滚,你们这群心贼!’把不可言喻的千川、飞瀑、岩穴都唤了下来。”

        在这里,你们谁还分得清这究竟是寒山呢,还是垮掉的一代的形象?寒山、史奈德、克鲁亚克、垮掉的一代,前卫青年与古代禅宗和尚,中外古今全都融汇成了一体,成了一组含义丰富无比的文学意象。而这一意象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恰好在“寒山”这个命名上找到了最绝妙的象征表达。我们知道,寒山并不是诗人的真名,寒山也不是诗集的名字,寒山也不等于“寒岩”,寒山也许是他的法名,可是,又是谁给的命名呢?不知道。寒山诗曰:

        “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似我和由届,于君心不同;君心若是我,还得在其中。”

        这里,诗、山、人、心,早已经成了浑然一体的象征,成为可以感觉而不可以言说的“心境”,由此走向了中国诗学精神所追求的那种物我合一,主客合一,天人合一,齐物道同的美学境界。可见,一种文化苦心经营的东西,在另一种文化中似乎是本来如此的状态,中西一旦实现互为镜像的交流,许多诗学的难题在相互参照的过程中便似乎可以迎刃而解。看来,千年前的中国诗僧在世界三种文化中的命运,同样可以给我们诸多的启迪。

        到这里讲座似乎该结束了,但是寒山的故事却仍然没有结束。刚才讲的都是从唐代到20世纪的寒山事迹,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寒山故事已经又有了新的延伸。譬如在美国,1997年有位作家查尔斯·弗雷泽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叫《Cold Mountain》,其实就可以翻译成《寒山》,该书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继而被米拉麦克斯公司拍成同名电影,一时风靡,中文片名译作《冷山》,小说的中文译本也叫《冷山》,我就不太明白了,为什么不翻译成“寒山”呢?原作者弗雷泽在该书卷首明明就引用了寒山的诗句“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嘛。

        寒山在地方和民间传统文化的形象也始终在不断发展,最初他只是一个与当时社会格格不入的孤高诗人形象,慢慢却发展成具有忍耐力和眼光长远的精神智者,从玩世酷冷的疯和尚到与拾得的兄弟情深,进而升华到对爱情忠贞的比喻,成为地方“和合文化”的象征,乃至中华民族和谐文化的组成部分。如今如果在座的各位到台州,特别是到天台去看看,当地已经意识到文化之于社会发展和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意义,已经在大力推广以寒山拾得为代言象征的“和合文化”。看来,寒山的历史和现代价值还有待继续挖掘和发扬光大。

        (本文讲座资料由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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