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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04月11日 星期六

    “如果自闭症仅仅被当成一种性格特征的话,生活对我们来说就会容易很多、快乐很多。”

    走近自闭者的语言世界

    作者:柳恒爽 《光明日报》( 2020年04月11日 12版)

    视觉中国/光明图片

        4月2日是全球第13个“世界自闭症关注日”。每年的此日都在提醒大众,我们对自闭症群体的关爱和了解,是否比去年多了一些?今年,我们从语言切入,希望穿越自闭人士不语、少语的屏障,离这一群体的语言世界更近一步。

    自闭者不能说话吗?

        在自闭儿童的发育过程中,语言迟缓较之眼神、表情、动作等行为的发展偏常更易识别,因而常是最早引起家长警惕的一种线索。但语言受损并非自闭群体的普遍特征。自闭症作为一个谱系,其症状表征多维,严重程度不一,呈现连续体。

        据全球最大的自闭症科学与宣传机构自闭者之声(Autism Speaks)统计,约有1/3的自闭症谱系人士几乎没有语言。这一比率虽大大超出普通人群中语言低弱的比例,但仍是自闭症谱系中的少数。我们需要看到自闭症谱系中那另外的2/3,以及在连续体的另一端那些语言超群的自闭者,如通晓10种语言并著书立说、向无数非自闭者传授语言学习法的英国自闭人士丹尼尔·塔米特。

    自闭者不能写字吗?

        日本有一位自闭症少年作家叫东田直树,他几乎不能讲话,却能通过文字表达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他幼年便连续两次获格林童话奖,13岁出版自传《我想飞进天空》,远销30多个国家,解答了无数家庭对于自闭儿童的疑惑。这样一个文采卓著的少年,却几乎无法与人口头交流。在不得不口头回答别人的问题时,直树需要借助一张母亲为他手绘的“电脑键盘”,通过依序敲击纸上的字母,在一个只存在于自己内心的电脑屏幕上逐字敲出问题的答案。别人当然看不到这个不存在的屏幕,但敲击字母的过程似乎唤醒了直树对文字的动作记忆,也给了他更多时间来整理语言和思路。最后对方听到的回答,仿佛是直树“看着”自己内心那个屏幕上已经写好的答案,逐字读出的。几乎不能开口讲话的直树,在虚拟打字的过程中,竟然借由虚拟打出的文字暂时激活了讲话能力、外化了内部语言。文字对自闭者语言表达的力量可见一斑。

        直树的情况在自闭群体中并不罕见,相当一部分自闭人士擅长视觉式思维。对他们来说,文字因具有可见性,会比口语更接近思维中的视觉本质。对视觉信息的敏感,使得他们在口语困难的情况下,也能保有相对完好的写字能力。当前自闭症干预领域初见成效的“扩大性沟通治疗”,正是通过直树这样的键盘打字、文字、图卡、绘画等非口语形式,来为口语缺失的自闭者开辟新的表达途径。

    语言还是核心障碍吗?

        既然自闭者可以拥有无异于常人,甚至高于常人的口语能力和文字能力,那么语言障碍还是自闭症的核心障碍吗?在2013年美国发行的第五版《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中,自闭症谱系障碍的诊断标准已由语言障碍、社交障碍、重复刻板行为三大核心障碍,调整为社交障碍与重复刻板行为两大问题领域。语言障碍不再单列,而是将其归入“社交障碍”这一核心障碍领域。这一改动说明,自闭者语言的社交性和功用性应成为自闭症语言诊疗的重心。

        语言诚然对社会交往异常重要,但语言若脱离了其沟通功能,即便使用语言的地方也并不必然有真正的社交发生。试想一个自闭孩子不知所云的喃喃自语、自说自话,这些场景中的语言,社交功能极尽微弱。除了语言产出,自闭者在语言接收方面,也常会遇到言外之意的理解阻力。自闭者很难理解人们用“小菜一碟”来形容和菜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用“大好人”来形容一个并不高大的好人。在诸如此类的隐喻、幽默、双关等非字面语交流中,自闭者接收到的信息,其生动性和趣味性大打折扣,语言的功用性和社交性更是大大受损。牛津大学贝斯霍普(Bishop)教授团队在2008年发现,约有40%先前被诊断为语言障碍的儿童按照现今的标准可被划入自闭症谱系障碍。足见自闭者在语用领域困难之突出。

        综上,虽然读写障碍在每位自闭个体身上表现出的程度不同,但语用障碍几乎是广泛困扰自闭人士的一大难题。语言障碍被归入社交障碍,并非意味着语言障碍不再构成自闭症诊断的要素,而是强调社交功能的缺损应为自闭症语言障碍的核心表征,而语用成分的干预则应成为今后自闭症语言干预的重中之重。

    如何居家干预?

        长期机构干预所需的人力物力成本,常超出一个普通家庭可承受的范围。当前自闭症干预领域越来越偏重自然生活场景中由家长参与的居家干预。广州市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的自闭症儿科专家邹小兵曾介绍过一种“应景式旁白”语言干预法,即家长尽可能在生活场景中为自闭孩子输入语音,进行现场旁白。如在饭前说“吃饭、吃饭”,等孩子慢慢学会,就进一步搭建脚手架,在下次饭前说“我们要吃饭了”,一步步引导孩子讲出更复杂、更丰富的语言。

        “应景式旁白”也有助于引导自闭儿童将非功能性语言转化为功能性语言。自闭孩子在饭桌上说出一句听不懂的“火星语”,家人就尝试将这句“火星语”合理化地转述为孩子当下最可能的心理活动,如“宝宝说想吃青菜,对吗?”孩子若能模仿家长重述“想吃青菜”,就立即给孩子夹青菜,并伴以微笑、鼓励、赞扬等。日积月累下,自闭孩子的无意义语言可能会逐步被有意义语言所替代。这种干预法需要家长随时随地、全神贯注地体察孩子的任何细微需求,对家长是极大的挑战。

        自闭孩子若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表现出明显的语言爆发期及语言模仿行为,可能会给家长带来挫败感。其实,旁白式语言输入即便不能立即在孩子的语言中显现出来,也常会以内隐的形式存储于孩子的记忆。若家长持信心、耐心、恒心“旁白”下去,可能就会等到孩子从无语言质变到语言出现的那一天。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爱,自闭孩子和家长都互相成就了更好的自己。

        其实,一部分功能较好的自闭人士在成长过程中尝试用意志克服自己的语用困难、语言失当,也能逐渐学会讲适宜、得体的话。但这个过程却极尽艰辛:因缺乏普通人天然的社交直觉,他们的语言中“几乎所有的得体靠的都是智力的过度消耗和记忆的生搬硬套”。美国自闭作者约翰·艾尔德·罗宾逊(John Elder Robinson)曾在书中写道,听到某地灾难致使人员伤亡时,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要学着别人的样子说一些难过和痛心的话,否则就是冷血和无情。虽然他本人并未感到陌生人的逝世真的给自己带来那般的难过和痛心,“世上每分钟都有人离去,如果每次都悲痛欲绝,那生活还能继续吗?”

        功能低的自闭者似乎家人经历的考验较多,而功能高的自闭者则自身面临的考验较大。在自闭者本人和他们的家庭正竭力向社会融入时,需要全社会给予多一点包容、关爱和耐心。正如日本自闭作家东田直树所言,“如果自闭症仅仅被当成一种性格特征的话,生活对我们来说就会容易很多、快乐很多。每个人类个体,无论有没有缺陷,都需要努力拼搏。只要我们学着去爱自己,无论是正常还是患有自闭症,在我看来都无关紧要了。”

        (作者:柳恒爽,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云山青年学者、语言障碍与言语治疗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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