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接下来就是小寒和大寒。
故乡大巴山深处的乡村流行着这样的俗语:“小寒大寒,冻死懒汉。勤勤快快,热火过年”,还有“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老狗”。记得小时候,为了驱散严寒,当时是小学生的我们,通常在课间休息时,分成几组做游戏,要么短跑比赛,要么身体用力互相“挤油渣”,还有玩斗鸡、踢毽子等。这样虽然衣衫单薄,但过一会儿后也会浑身热气腾腾,感觉暖暖和和的。
还有一个有趣的游戏,就是将冬水田里一卡厚的凌冰,划成比一本书还大或者有半张报纸那么大一块,将谷草用手指掐成五寸长,在冰块的中间或黄金分割处,用谷草细细的茎秆向冰块里吹气,让冰块中间慢慢融化,形成一个小孔,然后穿上棕树叶子,提起来前后摇晃,比赛谁的冰块大,凝固的时间久。大家兴趣越来越浓,一点都没有寒冷的感觉。
放寒假时天气最冷,我们几个小学同学一大早背上背夹儿,拿上弯刀,披上棕搭搭,结伴走进大山深处的森林中砍柴。树干上、树枝上还有树叶上,都结满了冰凌,有的像冰柱子,有的像冰条、冰棍,横七竖八地架在空中。高年级的龙大州同学告诉我们这样的景观叫玉树琼枝,还朗诵了陈毅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的诗句。我们跟着吼:玉树琼枝哦,大雪压树枝哦。用弯刀砍树枝时,积雪和冰凌齐刷刷地落在我们头顶上、颈项里、耳朵上,有一种冰凉但又惬意的感觉,让我们高兴得哈哈大笑。兴之所至,大家互相恶作剧,趁谁不注意时,突然把一大块冰或者一捧雪放在他的后颈窝。小伙伴们玩得高兴,从来也没有谁生过气,也从来没有谁因此着凉感冒。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年,过年前几天,北风凛冽,天寒地冻,为了准备年货,母亲叫我翻山越岭去用豌豆调换粉条。因为山高路远,羊肠小道很难走,早晨天刚刚亮,我就背着背篼出发,这时外面温度特别低,只有零下五度左右,周边地上不是冰就是霜,刚一出门就打了个寒战。寒风打在我的脸上,真如刀割锥刺一样。我想到父母亲的信任,想到过年要吃粉条,没有退却,踏霜履冰,大步流星地迎着寒风前行。约十五分钟后,全身渐渐暖和了,到后来越走越热,我干脆敞开衣服,嘴里呼出的热气白蒙蒙的。到了做粉条的那一家,受到了“这娃儿不怕冷,不怕困难”的夸奖。回到家里后,全家人也称赞我“有出息”。我当时真是感到无比高兴。
因为小时候在大山里感受过严寒的磨炼,长大成人后,我再也没有过畏惧寒冷的时候。如今回想往事,内心中竟有一缕温暖的感觉。
(作者:邹清平,系四川省作协全委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