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世纪80年代的“两张一戈”(张贤亮、张武、戈悟觉),到新世纪前后的“三棵树”和“新三棵树”,再到郭文斌、季栋梁、李进祥、马金莲、赵华等一批文学新锐近年屡获国家级文学大奖,宁夏文学界生机勃勃。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进入新时代,宁夏文学的崛起,构成一道独特的新景观,为读者提供一个感知宁夏的精神窗口,给中国文坛带来有益的启示。
1、从《绿化树》到“三棵树”,再到“文学林”
宁夏大学副校长、评论家郎伟对宁夏文学的发展进行了长期研究和持续观察,他认为文学领军人物的出现,是带动创作风气的“原能力”。
“20世纪50年代末,张贤亮来到银川。对宁夏文学事业而言,张贤亮的到来实在是一种难得的馈赠。”郎伟说。80年代后,张贤亮从宁夏出发,逐步走向中国和世界文坛,其获得全国优秀小说奖的《灵与肉》《肖尔布拉克》《绿化树》,以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习惯死亡》《我的菩提树》《小说中国》等作品影响了几代人,他本人也在此前一片荒芜的宁夏文学中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作为我国新时期以来的重要作家,张贤亮的作品被翻译成30多种文字在海外出版发行,9部作品被搬上荧屏,在国内外产生广泛影响。
随后,宁夏文学开始在中国文坛产生品牌效应。张武、戈悟觉等作家又推出一批精品力作。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宁夏青年作家开始成长起来,陈继明、石舒清、金瓯以令人瞩目的文学成绩被称为宁夏“三棵树”。21世纪初,又有季栋梁、漠月、张学东被称为“新三棵树”,然后逐渐成林,形成宁夏青年作家群、西海固作家群、宁夏诗人群等。宁夏文学异军突起,成为中国西部文学的重要力量。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宁夏文学创作进入丰产期,连续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鲁迅文学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国儿童文学奖等重要奖项,10余部作品入选中国作协“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民族文学之星丛书”,40多部作品入选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呈现出万木同春、千帆竞发的局面。宁夏作家的许多作品被翻译成英、法、俄、日、德、希腊、蒙古等多种文字,在30多个国家出版发行。
“宁夏作家石舒清的短篇小说《清水里的刀子》让我的人生观、生命观受到很大震撼。”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常务副会长叶梅说,“从石舒清的作品里可以感觉到应该怎样看待生命,看待未来。我是土家族,这个民族对生死是很达观的,亡人上路是载歌载舞的,不是悲泣的。而回族对生命沉静和安详的态度,让我从中受到了启迪。”
“宁夏的郭文斌是一位‘话题式’作家,他所引出的话题值得批评家和文学史家关注,比如小说的民间文学资源借鉴,比如‘安详诗学’和‘农历精神’,比如跨越了文学、教育与公益几个领域的大文学追求和因之形成的特有的传播现象。”长安大学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副教授韩春萍说,郭文斌有非常强烈的“问题意识”,他以一个作家的身份为当代人的“文化断根焦虑”问症,十几年来的文学创作,紧紧围绕于此,形成一种“文化寻根”的文学新样式和新的文学潮流。
“西部诗人写诗,一般会比较沉重。宁夏诗人杨森君采取的是减法,把人文色彩尽量淡化,突出生命本身的呈现。单永珍的诗则与现实结合紧密,他写当下和日常生活,很有一番韵味。马占祥的诗在修辞、形式感方面比较强。”《诗刊》主编李少君说。
2、文学是这块土地上的最好庄稼
2014年以来,宁夏作家几乎获得过所有全国文学大奖,从传统文学到网络文学,全面开花、硕果累累。
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说:“宁夏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里是文学宝贵的粮仓,文学是这块贫瘠土地上的最好庄稼。”2016年5月13日,铁凝将中国作协举办的“文学照亮生活”公益大讲堂的首课,放在了宁夏西吉县。此前,西吉县挂牌首个“中国文学之乡”。从这里,已经走出了郭文斌、马金莲两位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一个小省区,文学格局却不小,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差?——苦难造就文学。”在谈到宁夏文学现象时,《北京文学》执行主编杨晓升说,“文学创作是个体色彩非常强的精神劳动,作家需要有独特、真切的体验,甚至是刻骨铭心的体验,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够有这种体验。”《北京文学》对宁夏作家的关注度相当高,可谓情有独钟,发表了他们的大量优秀作品。
《文艺报》总编辑、评论家梁鸿鹰说:“文学最不嫌贫爱富,文学偏爱生活在贫瘠土地上内心安静的人,宁夏这片土地上有相当一部分人把文学当作自己的信仰,当作自己的生命,当作自己跟这个世界联系的方式。”21世纪初,鉴于宁夏青年作家取得的成绩,《文艺报》曾经连续4次在头版醒目位置,以《宁夏的新生代就是不一样》《看宁夏文苑那一片葱郁之林》等为题,给予深度报道。
造就中国文学的“宁夏景观”,除了历史因素、文化传统外,还有滋养其发展繁荣的现实土壤。宁夏文联党组书记、副主席崔晓华说:“在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背景下,中国作协给予宁夏大力支持,2018年专门在北京召开‘中国文学的宁夏现象’研讨会。自治区党委政府始终把文艺工作摆在重要位置,纳入重要议事日程,大力实施文艺精品战略,重点文艺扶持和优秀作品奖励机制不断完善。”
从2012年开始,宁夏每两年对获得全国性奖项文化作品进行一次表彰奖励;自2013年开始,每年安排专项资金扶持一批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的优秀文艺项目。宁夏在“塞上英才”评选、人才培养项目申报等方面,全面覆盖并向文学人才倾斜。作家群体比较集中的固原市,还在北京的鲁迅文学院举办西海固作家研修班,开创了鲁迅文学院为一个市专门开办研修班的先河。该市还实施了“1+x”培养模式,一个成熟的作家选择3至5名文学新人,进行指导培养。
“宁夏有着重视文学和关怀作家的传统,有非常好的传帮带传统,有抱团精神和家国情怀。”宁夏作协主席、银川市文联主席郭文斌讲了个故事:宁夏贺兰县有一位青年诗人,叫保剑君,是一名“的哥”,曾获得过全国交通系统劳动模范、最美银川人等荣誉。2017年保剑君因病去世,留下身患残疾的妻子和正在上大学的儿子。得知这一情况后,宁夏有200多名作家给保剑君家人捐款资助,自治区文联和作协筹资为他出版了个人文集。在宁夏作家身上,不仅凝聚着文学的力量,更彰显着道德的力量。
“宁夏文学的生长和壮大,离不开宁夏几家文学刊物编辑们的默默奉献。”郎伟说。长期以来,《朔方》《黄河文学》《六盘山》等文学刊物的编辑满怀一腔热情、奉献此生心血,兢兢业业、沙里淘金。没有文学编辑为他人作嫁衣的坚韧付出,就不会有宁夏文学的辉煌成就。正如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邱华栋所说:“已经创刊60年的《朔方》,不仅是宁夏文学的一面镜子,也是中国文学的一面镜子,是文学重镇,一代代宁夏作家由此起飞。”
3、宁夏文学的辨识度不断锐化
“宁夏是文学的金矿,文学是宁夏的GDP,宁夏文学有它独特的地域特征、民族特征、审美特征,以及宁夏作家成长的特征。”中国作协办公厅主任、评论家李一鸣说。
“发现衡量一个区域性或者地方性文学现象流派或者群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有没有树立起一个非常鲜明的形象。”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评论家刘大先认为,“我觉得中国文学的‘宁夏现象’有目共睹。提到宁夏文学,我们会想到西海固的黄土,想到贺兰山的岩石,想到圣洁的精神、坚忍的力量。这些,构成了‘宁夏现象’的共通性和普遍性。”
作为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宁夏文学自成一格,具有很高的辨识度。构成宁夏文学辨识度的独特风格,到底是什么?
有一种共识是:宁夏作家的成长,像埋头泥土、耕耘劳作的农人,背负沉重的生活,以坚忍不拔的精神奋力跋涉着,他们低调谦恭,用生活美和人性美歌唱。苦难产生的文学就像苦菜花一样,根是苦的,花是香甜的,它带给人们的是明亮,是希望,是感动。
“宁夏文学是一股清流,是一种气象,是一片风景,它给中国文坛带来的不仅是喜悦,更多的是启示。”叶梅说。在谈到马金莲时,她这样回顾:“我到过宁夏作家马金莲的家,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小砧板,上面切着土豆片,炭火烧着土豆。她说她是两个娃娃的妈,一边做饭,一边写作。后来我们民族文学办班,她每次开始都答应,但几乎都没有来,因为她没有时间。我发现宁夏的作家普遍都对生活真挚而冷静,低调而谦恭,用人性的良善书写和呼唤。”
将生命融入文学,把心血和智慧奉献给文学,宁夏作家们深知,是这个伟大的时代、是脚下这片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中华大地,以及植根于他们生命的既与中华文明一脉相承,又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文化传统,给予他们书写的力量,成就独特的宁夏文学新景观。
(本报记者 王建宏 本报通讯员 何婉蓉)